破败的小木屋内壁炉昏暗,一个苍老的男人正揣着手,窝在宽大的红木椅子里假寐。
“吱呀。”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推门声,身披重甲的费希仑德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了炉火旁。染血的长剑随手搭在腿边,棱角分明的国字脸在摇曳的壁炉火光中忽隐忽现,让人看不清楚。
“怎样?林克杀成了吗?”
费希仑德手掌微微缩了缩,这才头也不抬的闷声回到:“没。”
随着费希仑德沉闷的语调响起,小木屋内的气氛也随之突然一凝。狭窄的空间内两人沉默不语,只有木柴燃烧不均匀的噼啪声。不知到过了多久,苍老的男人这才微微张开了眼睛:“你心软了?”
“我没有,只是......”
费希仑德微微扭过了脸,瞟着忽明忽暗的壁炉,语气里暗藏着些许难以言喻的复杂。苍老的男人则自顾自的揣着手,面无表情的凝望着费希仑德的侧脸:“你要想清楚,我们是斐济家族册封的家族骑士,我们应该保全的是斐济家族在永冬城的统治,而非一个注定会带领永冬城走向毁灭的蠢材领主。这些都是先前说好了的,你......”
“我知道!但真不是我!”费希仑德有些恼怒的甩了甩手,手甲上的鲜血也随之摔在地上,淌出一溜腥臭。
“是林克自己发现的!”——他再次这么强调到。
老男人意义不明的抿了抿嘴,叹息着问到:“好吧......究竟出了什么岔子?”
费希仑德深吸一口气,转过脸来一字一顿的说道:“林克发现了暗杀。”
老男人双目一瞪:“这不可能!”
就他?
林克?他自己发现了暗杀?
“林克·斐济是斐济家族有名的纨绔子弟,在王城的时候他就出了名的愚蠢呆滞。”老男人一脸不不可思议:“你现在跟我说他竟然能发现如此详密的暗杀?”
“可这是真的!今早的毒咖啡他也喝了,但不知道他却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就是没死。”直视着老男人的双眼,费希仑德手臂撑在大腿上,两手摊着:“按照计划,我本应该在贫民们的面前‘证实’他的死亡,可结果他竟然睁开了眼睛,而且还赦免了那个该死的异教徒女巫,说要让那个巫女当他的贴身女仆。”
“那之后的毒糕点呢?那个有毒的草莓蛋糕,他......”
“毒蛋糕被女仆吃下去了。”
望着一脸沧桑的男人,费希仑德本该坚毅的语调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缥缈与唏嘘:“也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看出来的,他直接命令乔伊每个菜都要当着他的面吃一口——这和我从你这里听来的完全不一样,林克·斐济身上根本没有一点纨绔的影子,反而老奸巨猾得像一只狐狸。我觉得......”
“我是指那些被收买了的仆人们,你有没有处理干净?”老男人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费希仑德的话,颇为紧张的望着费希仑德:“没有留下来吧?”
“都死了。”
这一次费希仑德倒是肯定的点了点头:“林克让我把他们压下去挨个挨个审问,我直接在城堡大厅外就把他们都杀了,我亲手杀的。”
老男人嘘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处理干净就行了。”
末了,老男人顿了顿,又点点头勉励的看了他一眼,叮嘱到:“费希仑德你记住:‘既忠国事,当不忠君。’”
费希仑德眉头跳了跳。
这番道理明明是他早已接受的,此刻却在他心里泛起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他转过头,最后又看了老男人一眼,却是什么也没说。老男人却好像毫无所觉似的,低着头,半阖着眼睛朝着费希仑德摆了摆手:“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就赶紧回去,不要露出马脚。”
“好。”
闷闷的应了一声,费希仑德终于拎着长剑走出了屋子。
林克·斐济
说出‘永冬城最缺的是人才’这种话的家伙,真的是个纨绔子弟么?真的会带领永冬城走向灭亡吗?那个传说中贤明的斐济家私生子,又真的能挽救永冬城么?
他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甚至他连现在自己的这些怀疑和揣测又算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钻进了门外飘茫的大雪里。
门外,大雪呼啸。
屋内,那个沧桑的老男人正窝在宽大的椅子里,一眨不眨的盯着费希仑德那逐渐从大学中隐没的背影。良久,他才轻轻敲了敲扶手:“下个周斐济家族的城堡里会举行一场舞会,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随着老男人的声音落下,从窗帘背后走出了一个身材丰腴的美丽女人,轻笑着依偎在了老男人身旁:“当然,大人。”
“斐济大人的爵位......就全靠你了。”
“只是一个年轻人,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女人轻轻的裹着老男人的右肩膀,好似一只恶毒的蛇。
——————————另一边——————————
“忠国不忠君......么......”
嘴角扯过一丝僵硬的弧度,费希仑德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城堡。
青石铸就的城堡隐没于浓重的黑色夜幕下,宛如一只巨大的野兽盘踞于山丘之上。参差不齐的箭塔里隐隐的透出星星点点的光,好似巨兽的瞳孔一般冷酷的凝视着山脚的永冬城防线。
十六座箭塔,箭塔墙面厚两米到半米不等,足以抵挡那群兽人的一切粗陋标枪和投斧。
箭塔高度从五米到八米不等,射击孔遍布塔面四周,配合塔顶的床弩足以覆盖城堡四周八百步距离——差不多是包含住上城区和永冬城大半个主城区的射击面积。
再加上外圈永冬城的城墙,那足足厚达四米的恐怖厚度、林立的哨塔、大量的士兵,足以让最强壮的兽人也感到扼腕叹息。
不过费希仑德自己心里非常清楚,眼前的安宁都不过是表象而已。
自从半年前那群兽人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攻城塔楼,人类对兽人引以为傲的智慧优势便被迅速的瓦解,沦落到几近于无的地步。倚靠着与永冬城城墙几乎等高的攻城塔楼,那群该死的绿皮杂种甚至几度攻上城墙。
若不是亚当·斐济(亚当·斐济,林克原身体林克·斐济的生父,上一任的子爵)的拼死力战,永冬城早就陷落在兽人的手里了。
“如果不是斐济大人的话......”
摸了**前隐隐作痛的伤疤,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费希仑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怔怔的在原地凝望着远处的城堡。良久,他才从喉咙里闷闷的挤出一句沉闷的低吼:
“永冬城,不会陷落的。”
扶了扶腰间的长剑,身披重甲的男人顶着漫天的暴雪朝着城堡走去。阴沉的天空下,大雪漫天呜咽不休。
好似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