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作者:白羽白 更新时间:2020/3/15 3:45:41 字数:2605

神格是个好东西吗?在绝大多数此世的妖灵心中,这是一个梦幻般的东西吧,继承世界的意志,获得能够守护世界的力量,成为众生心中景仰的存在。

但这个力量沉重的代价,只有真正获得的人知道。

因果天道,往复如此。

朱雀曾反复做过同一个梦,梦里的自己无忧无虑的坐在一个小院子里,沐浴着午后最温暖的阳光,听着鸟儿躲在自家果树的叶丛中鸣叫,一位青年走过身边站到树下,惊飞了几只躲在枝上的小鸟,那人伸手摘下两个金灿灿的的果子,用手擦了擦,便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随后走过来,将另一个果子递给了她。可是每当她想将果子接过来的时候,梦就会无情的醒来。

“好想尝尝那个果子的味道啊。”

每次醒来的时候,她都会这样遗憾的想。可是她并不知道那个果子是什么,也记不清青年的面容。

她努力的在记忆中搜寻,那些是不知多少代朱雀积累起来的记忆,每一段都十分陌生,每一段却也都真实的仿佛亲身经历。不,应该说就是亲身经历吧,一代又一代的传承,都是同一个人吗?还是说,是不同的人呢?她常常这么思索,却得不到答案。

朱雀的这个名字,带给了她绝无仅有的力量,也带给了她难以承受的痛苦。她的传承是守护世间带来火炎与情感,自己的情感却无从相信。

在她漫长的记忆中,每一代的朱雀都会去不由自主寻找自己的命中注定的人,但却少有happy ending,神格带来的责任,一边强迫她去爱上一个人,一边又强迫她离开,去忠于自己的责任。加之她的寿命要比一般人类长很多,在这无数次诅咒一般轮回的命运中,能有善始善终的长相思守屈指可数,绝大多数的,都是她付出燃尽了一切,都甚至没能从所爱之人的心中留下一丝痕迹。

这还不是更可怕的,最让朱雀害怕的,是她不明白,无数次转生的自己,究竟是不同的人去追寻各自的情感,还是同一个人反复爱上不同的人呢?如果是后者,那也太可怕了。每一代的所爱之人,最终都归于尘土,而她却一次一次的继承记忆,一边被曾经的回忆折磨着,一边去追求新的感情。

“要是我像他们一样,被神格削弱了感情该多好,就不会那么痛苦了。”她经常会这么想。这份责任,就像诅咒一样折磨着她,最终,她连自己的感情都不再信任了。

“全部都是虚假的吧。”不过是神格的副作用,是祝福背后隐藏的诅咒而已,根本不是真正的感情。朱雀这么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开始尝试不同的方式去消磨这份她觉得多余而碍事的情感。

她曾经尝试过、用尽所有空闲时间,去隐姓埋名游戏人间。曾经步入过灯红酒绿的都市、也在荒无人烟的重山中躲藏过。在这时间里,她不断地去接受和吸收新生的知识和流行,尝试人类的娱乐和欢愉,想要从世间无尽的想象和欲望的洪流之中寻找到一点安慰。

但是这都太浅薄了,太过肤浅而卑微,流行会过去,娱乐会消停,她玩过的一切都甚至不能在漫长时间的记忆中刻下一丝深刻的痕迹。

电脑游戏兴起的那段日子,她曾经尝试过一款流行的游戏,在那个故事里,人们被一种名为“卡拉”的东西,连接了思想,可以共享思维和情感。“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我就让世间都尝试一下,何为绝望。”她这么想着,却又觉得,如果能感受到他人的快乐,让那些幸福的人,分享一些不需要的感情,施舍给自己一点,是不是自己也能分清楚,自己的情感是不是真实的呢?

“这样流连尘世烟火,其他人做不到的吧,他们的神格会削弱感情,让他们无私的去承担责任,只有我的不同,我的神格所承担的责任之一就是去追逐感情,这算不算是钻了个漏洞呢,还是说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她陷入了更深的迷茫,却又只能去寻找更多短暂的欢愉来麻痹自己,总有一天,她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真正的感情,她这么坚信着,一晃尘世沧海桑田,几十个春秋悄然而逝。

直到有一天,她在不知哪里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枕头之上洒满了凌乱掉落的红发。惊讶的她照了照镜子,发现自己原本如火焰般赤红的长发变得暗淡无光,随手一抓就有大把的掉落,不多久,脱落的发丝失去最后的灵力,变回了原本的羽毛样子,随后快速化作尘土消散。

她开始慌张起来,朱雀落羽,其身将尽。只有在这一世天命走到尽头的时候,羽毛才会开始脱落,最终在死亡来临之际,周身羽毛会全部燃烧殆尽,为她举行最后的送别。为何这个时候,她的寿命理论上才过了不到三分之一,就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很长一段时间,羽毛掉落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缓解,虽然她的灵力尚且充沛,脱落的羽毛可以很快的再生。但这使得她十分慌张,甚至在商店里看到宰杀脱毛完毕待售的鸡鸭,都会产生心理阴影。

由此,她逃离了城市四处求访,想要治好脱羽的问题,但一直难有成效。直到有一天,她听说在某个江边的小镇上,有一位名叫木羽的医生,专门诊治妖灵们的疑难杂症,他的事在妖灵之间传递的很广,几乎每个人都会尊称他为先生。

“这个人会不会治好自己的脱羽呢?”

怀着一丝希望,朱雀从同为四圣的白虎那里询问到了他的信息,最终来到了这个小院中,院子虽陈旧但并不缺乏打扫。院里有两棵茂密的大树,一只黑色的小猫正趴在树荫下面,饶有兴致的看着她走进来。朱雀能够一眼看出,这只小黑猫也是难得的灵兽。

“小猫你好,我叫朱雀,请问你是?”

“喵呜~先生叫我‘小黑’。”

“小黑,请问木羽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是的,先生说今天有客人来,所以正在屋里等着。”

朱雀确认了一下,略带小心的走入正屋。一位身着素色衣衫的青年正坐在桌前看书,见她进来,便扬起温和的笑容站了起来,简单的招呼后,将她引至一个桌前的座椅上。

朱雀将自己脱羽的问题如实告诉了他,但他既没有对朱雀的身份表示震惊,也没有对她的问题产生什么疑惑,简单思索了一下,便站了起来,带她走到了院子里。

青年从院子的一角搬过来一张微倾的躺椅,示意她坐下,又递给她了一颗普通的药丸让她吃下。朱雀迷惑不解,但还是照做了。这时却听他说。

“今天是一年天气最好的一天,初秋的阳光十分温暖,风也不含凉意,不睡个午觉吗?”

朱雀十分诧异,但那只小黑猫却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喵呜”了一下,便将身体蜷缩了起来,静静的睡着了。

“放松,感受阳光照在身体上的感觉。”

按照他说的,朱雀放松了身体,感受着沐浴阳光的温暖,不一会便进入了睡眠世界。

等她醒来的时候,刚刚高悬的太阳已渐渐西沉,她一开始对周围陌生的景色有些吃惊,才突然想起,自己是来医生的家里寻找治愈脱羽的方法。眼前那个是医生的青年,刚刚走到树下,从树上摘下了两个橙黄色的果子,惊起了几只树上的鸟儿。青年将果子擦了擦,放入嘴中咬了一口。转身看到她醒来,便走了过来,将另一个果子递给了她,那个果子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着仿若黄金的光芒。

“感觉如何?刚摘的杏子,尝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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