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楚楚在五栋前面和唐安告别，走向自家单元。
一个熟悉的人影在前方等她。
那是一个身着青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脸上略带疲态，眼眶布满血丝。
似乎在来之前，经过一场长途跋涉。
等到走近以后，路楚楚看清那人的脸，顿时僵在了原地。
男人看见路楚楚时，眸子突然泛起了光，同时，也露出了微笑。
但路楚楚没有和男人说一句话，快速地从他身旁走过，就好像那里根本不存在一个人。
“楚楚……”男人欲言又止，伸出一只手，似乎要拉住什么。
他成功了。
路楚楚停下脚步，但没回头。
温厚的声音从男人嘴里发出，却让路楚楚感觉到心里有些阵痛。
“你……还好吗？我最近到这边出差，就想着来看看你。”
“挺好的。”
“噢。”男人低头，似乎犹豫了许久才说出，“你妈妈，还好吗？”
“她也挺好的。”
“噢。那就好。”男人拉开公文包，将手伸进去。
再拿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黄色的信封。
“你们要是生活上有困难的话……”
“不用。”
“拿着，你用我的钱天经地义。”
这句话，男人用上了习惯性的略带命令的口气。
“我们挺好的，不劳您费心了。”路楚楚终于回头看了男人一眼，
“爸爸。”
说完，快步朝楼上走去。
路志强的手悬在空中，然后像脱线的木偶一样放了下来。
他有些无力。
临时停车位的一辆黑色奥迪，车灯亮了亮。
路志强坐进驾驶座。放在座位旁的手机亮起。
来自“老婆”的来电。
路志强干脆地长按关机键，把手机往后座一扔，发动了车子……
……
伏在楼道的窗子前，看着奥迪车开出小区，直到它消失在道路的车流中，路楚楚才背过身子，拼命忍住眼泪。
站在家门口，路楚楚好好收拾了一下心情，才用钥匙打开门。
她不想让妈妈发现自己不开心。
“回来啦。”冯霞扯了扯腰间的围裙，将拖把立在一旁。“饭熟了，妈再炒几个菜就吃饭啊。”
“嗯。”
路楚楚回到房间，把书包挂在椅子上，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
从书包里拿出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今天和齐娟商议过的几首曲子。
路楚楚拿着这张纸走出房间。
“妈，我弹会琴。”
“今天怎么突然想弹琴啦。”冯霞锤了锤酸痛的背。
“我们学校有活动，我要表演。”
“去吧，等会叫你吃饭啊。”
坐在黑色钢琴凳上，路楚楚掀开布罩，翻起盖板，将谱子立在谱架上。
手指触碰到冰凉的黑白琴键，一刹那，路楚楚仿佛回到了六岁那年。
这架钢琴，是父亲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还记得父亲把着她的手，教她弹响第一个音。
还记得听到音乐从指尖流出时的那种惊喜。
那时，父亲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大英雄。
母亲还说：“这钢琴这么贵，买那干啥。”
父亲说，“孩子有音乐天赋，不能浪费了，说不定以后成为钢琴家呢。”
就这样，这台钢琴从琴行，搬到了她们家。
当然，她没能成为钢琴家，父亲也没有继续陪伴这个家庭。
这些过去都变成了破灭的泡沫，再也不复存在。
父亲现在有另外一个女人，有新的生活。
就算来看她，也不过为了索取父爱，让良心好过一点罢了。
自己一直这么努力读书，就是变得足够强，想为妈妈争口气。
可是，为什么看到父亲时，她还是克制不住自己。
想要父亲能抱抱她，就像小时候一样。
路楚楚弹了一首小调，旋律婉转而悲伤。
她也不知道，也许在练琴的时候，就好像曾经一家三口还在那样。
可能就不会那么想爸爸。
感觉到心仿佛被一点点治愈。这就是音乐的力量吧……
……
唐安来到自家防盗门面前，往裤兜一摸，发现没带钥匙。
于是拍着门大喊：“爸！妈！开门！”
没人回应。
“爸！妈！开门啊！”
“爸！妈！”
……
难道不在家？
唐安掏出手机，发现一条他妈的未读信息。
胡月：“儿子，我在梅西桥农贸市场，准备给你批点中药，晚上让你爸弄饭给你吃啊。”
唐安拨通了唐益平的电话，另一头很嘈杂。
“唐安啊，我在外面吃饭，可能晚上十点回去，你让你妈弄饭给你吃，啊。”
电话挂断了。
我还是你们亲生的吗……
唐安无奈，只好拨通了路楚楚的电话。
手机在卧室的床上不断振动，铃声被关在门外。
没接？唐安疑惑。
问题不大。
反正路楚楚的家，也就几步远。
……
路楚楚打开门，见到是唐安，有些意外。
虽然和唐安呆在一起还蛮轻松的，但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适合待客。
今天，路楚楚更想自己一个人待着。
反而是冯霞，热情地让唐安进来坐。
“阿姨，我忘带钥匙了。”唐安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爸妈都不在家呀？”冯霞从鞋柜里替唐安找了一双棉拖。
“我爸妈今晚都不回来吃饭。”
“那正好，一起吃饭吧。”
“谢谢阿姨。”唐安闻到食物的香味，贪婪地嗅了一口。
路楚楚：“我怎么觉得你是来蹭饭的呢。”
冯霞嗔怪了一句，“楚楚，怎么说话的。”
唐安丝毫不介意，“阿姨做饭好吃，我巴不得天天来蹭。”
餐桌上，唐安眉飞色舞地和冯霞讲着学校的趣事，时不时把冯霞逗得大笑。
“再来一碗？”冯霞舀了一勺萝卜汤给唐安。
“阿姨你做的饭真是太好吃了。”
“你这话可别让你妈听见。”
“害！我妈做的也还行，但阿姨做的，好就好在它不放中药！”唐安一副痛苦的表情。
“你别说，你妈那中药方子，回头我得找她要一副来，给我家楚楚也补补。你妈妈告诉我，你期中考试进步这么大，就是因为喝了她的药膳。”
唐安伸向嘴边的勺子滞在空中：“我妈妈，是这么说的？”
“对呀！待会吃完饭，你多教教路楚楚，她最近物理可退步了两分。”
路楚楚将碗一推，“我吃完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阿姨我也吃完了。”唐安也放下筷子。
“你们去房间吧，我来收拾。”冯霞起身。
唐安推开路楚楚的门。路楚楚刚好扭亮台灯。
“帮我把门带一下。”
关上门，唐安凑近路楚楚。
“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好像不太欢迎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