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监管会,叶铭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间,在末世以前也就比家里的浴室大点。但在这座地下都市麦哲伦,已经是特别待遇了,虽然小了点但好歹也是个单人间。
进门左手边就是占据了半个房间的是床铺,床铺下层是柜子用来放置物品,上层才是床铺,当然,因为高度原因在床铺上连坐姿也颇为困难。事实上,叶铭也很少在床上睡觉。
角落里的小书桌和房门正对,一个看起来颇为舒适的真皮椅子摆放在前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家具。叶铭曾试图搬过来一个茶桌,但因为房门向内的原因只好放弃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张能当躺椅用的真皮椅子。
当然,并不是所有房间都如此狭小。考虑到夫妻家庭居住,也有大型房间,而单身人士一般都安置在四人宿舍中。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个单人间倒是异常珍贵了,它属于在设计时多余的空间。刚好卡在管线井道和公共厕所之间,幸好麦哲伦在设计时就考虑到卫生问题,不至于让叶铭在异味中挣扎。
房间对面就是官员们的家庭宿舍。不过因为他们房门所在的走廊不在这条街道,叶铭也没见过对面的那些家庭。只是偶尔会传来他们的谈笑声,遥远的像是来自末世以前。
好在叶铭也是个颇为孤僻的人,也并不在意孤单。他在这里的朋友不多,除了工作关系以外能叫出名字的不超过两手之数。
有时叶铭也会觉得自己和这个房间一样,属于这个基地多余的部分。他对于基地而言可有可无,只是多了一份口粮罢了。
叶铭出了一口气,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三十九。离早上七点的洗浴时间还早的很。关上灯,索性合衣躺在皮椅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下去。
他上一次闭眼还是下午两点。
黑暗中,不知哪里传来的轻微嘎吱声,厕所定时发出的冲水声,从门口路过的偶尔零星的脚步,声音汇聚在一起更显的寂静森冷。也许是太累了,叶铭很快就陷入熟睡之中。
尖叫声…哭喊声…取代天空的庞然大物…枪弹的轰鸣,倒塌的大楼…燃烧的机器…那鲜红的…那各种各样哭泣的,哀嚎的,愤怒的脸,原以为早已经习惯的回忆在睡梦中又再次袭来,一次次的告诉他这样的现实。
“快走,我……已经走不了了。”那白裙的女孩笑着对他说:“好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但是原谅我…”
炫目的红染开了女孩的白裙,在叶铭的记忆里女孩的裙一直都是这样耀眼的白,如今……
“不要离开我…”叶铭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看着那染红的白裙越来越远,怎么也抓不住……
叶铭拼命伸手抓向那白色,但那白色虽然越来越近却又仿佛不可触及。
“还差一点…我可以…”叶铭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近那白色,那白色……仿佛是他的救赎。但就在他以为要抓住的时候却被一阵莫名的悸动惊醒。
开灯,叶铭此刻已经满身冷汗。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指针指向四点三十七。
时间刚过去不到一个小时。
“再睡下去也是噩梦吗?”叶铭重新关灯,立起座椅单手撑头又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姿势当然睡不熟,也很不舒服。但是至少不会再陷入噩梦之中。自从他进入麦哲伦以后每天晚上几乎都会做梦,一模一样的梦,每个夜晚对他而言都是折磨。
所以他很少再去熟睡,只是偶尔孤单之时……他还是想去看一看那记忆里的白……
等叶铭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了,去洗浴室的人的脚步三三两两传入他的耳中。伸展了一下僵硬的躯体,叶铭拿起一套黄色工作服去洗浴。
洗完之后, 叶铭的一天就算是正式开始了。
穿过这几层低级员工宿舍区就是平民聚集地了,这里算是一层缓冲区,秩序也相对较好。
“长官,长官!”
在叶铭巡查平民区的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看起来颇为油滑的灰衣服男子主动上来问好,看着他红光满面的样子显然是活的很滋润。
在麦哲伦里配发的衣物颜色不同,用以区分不同的身份。黄色代表着机关工作人员,已经是公务员。黑色代表武装部门,蓝色代表工程部门,白色代表医疗科研人才,绿色代表下层普通民众,灰色代表义工。
“我是这个区的义工卢克农,您有什么事都可以来问我。”凑近了之后男子显然是认出了叶铭的身份,主动搭话。
虽然名义上都是义工,但吴克农地位明显更高,其他的灰衣义工们只敢在远处观望,似乎是在惧怕这个叫卢克农的男子,不敢接近叶铭周围。
在这里更具体的身份只能靠胸口的胸卡来辨别,而如果他们不接近的话根本不知道叶铭的身份与目的。这自然与叶铭的想法相背。
“你们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知道?”叶铭对着那些义工喊话 ,示意他们过来。
但那些义工却装作根本没听到似的,装傻的样子让叶铭都有些哭笑不得。
“没听到长官的话吗?你们几个都麻溜的过来!”过了一会,似乎是确认了自己的权威,卢克农才喊话。
几个义工整齐的站在二人周围两米开外,隐隐约约形成了某种不同的领域,不敢再靠过来半步,生怕惹得卢克农生气的样子。更不敢说一句话,顶多就是点点头笑一下,完全就是为吴克农马首是瞻的模样。
“大人别和他们计较,他们以前都是乡下人,嘴笨不会说话,有什么事问我就好了。”吴克农显然是老江湖了,偷偷摸摸往叶铭手里塞了一小条东西。
“地儿穷,大人多多担待。”卢克农笑着赔礼。
“没事,我就是随便看看,你们继续忙吧。”叶铭看了看那几个不敢言语的义工,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长官慢走啊!”吴克农招呼。
这种现象叶铭早已有所察觉。颜色制度原本只是用于区分职责,但是在某种程度上也助长了颜色歧视。
事实上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盛行这种想法的偏偏都是那些绿色和灰色的底层民众。
所以在这些群体又流行着某种看不清的等级制度,比如叶铭就见过用不同颜色的布条做成的绑带来区分地位的做法。
卢克农之流倒是比较收敛的,至少那几个义工没有什么明显的被欺凌的迹象,只是他们恐怕是一点油水都捞不到了。再加上各种地方势力收租,恐怕自己的基本保障都得捐出去一部分。
叶铭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这些地头蛇精的很,所做的事情介乎于欺负与违法之间。就算被抓到也就是被训斥几句,而举报的人以后说不定会被欺负的更惨。
当然,这也不排除上层的默许,毕竟这种黑色管理虽然不人道,但是更加有效。上层不能做的事情可以由他们接手。算得上是一种隐藏的暴力管理部门了。
叶铭当然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归根究底这只是在掩饰自己的自卑与无力罢了。在末世之中,没有价值的人只能这样没有尊严的活着,仅仅只是活着就够了。
弱者对于危险往往更加敏感,所以哪怕是这样卑劣的欺压弱者,他们也要漏出自己求生的爪牙显现自己强势的一面。
只求自己不是第一批牺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