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开门进了屋，一眼就看见赵摇像块鸡蛋饼一样摊在沙发上，脸朝下趴着，身体歪斜，一手一脚耷拉到地上。
他边换鞋边无语的问：“咋了老赵，今儿个又练废了？”
赵摇听见声音，身体动了动，仿佛从梦中惊醒，茫然的抬头看了眼，见是程青，便又颓然砸倒。
程青也累了半天，胳膊腿都酸的不行，就坚持着拿了瓶常温可乐，坐在沙发上默默的喝。
似乎被屋里的安静气氛惊扰，本来处于假死状态的赵摇又被激活，一节节的从沙发上拔起，好像竹节虫一般撑起了身体，接着一个侧翻，坐了起来。
程青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不由阵阵发懵。
听说了咖啡厅要和Z学院联动参与校庆的事，他就格外上心，趁着楚玉婷到更衣室休息的时候也跟了过去，拿着话旁敲侧击。
楚玉婷早就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只是东拉西扯，偏不和他交底。
两人斗法了半天，楚玉婷才悠悠的拿出了一张海报，让程青自己看。
这张海报自然就是赵摇看的那张。
程青两眼发直，难以置信的盯着站在一群女仆之中，还站在舍我其谁的C位的自己。他可记不起自己何时拍过这样的宣传照。
楚玉婷不紧不慢的说了店里的思路。她们打算在校庆时和计算机系联合出展，推销本店的咖啡和西餐，顺便搞点简单的文艺表演，算是一个宣传活动。
说完了，顺便轻描淡写的一句带过了利用程青作模特的事。
程青心里有点生气，毕竟这是自己的肖像权，被店里就这么随意拿去使用，还不通知一声，便硬硬的说道：“店长，我要求把海报撤回来！我不想出现在上面。”
楚玉婷好整以暇道：“好！不过，你也知道，现在店里人手不够，恐怕得麻烦你自己去回收了。”
程青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快，也立刻道：“那你告诉我都贴到哪去了，我好去撕！”
楚玉婷找出了一本笔记，撕下了其中一张，递给了程青。
程青接过一看，原来上面写的都是海报张贴的位置，粗略数了数，大概有30多张。
楚玉婷看看时间，提前放程青下班，好让她去回收海报。
程青也不犹豫，立刻换好衣服，然后就拿着这张海报地图按图索骥，一张张的去撕。
于是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Z学院的学生就会发现一个女孩气冲冲的拿着一张纸，在校园里转来转去。每到一处，就专找墙上的海报，恨恨的用力扯下，然后团团扔进垃圾箱。
尽管只有30几张，但却被分散的贴到了校园各处，跨度极大。程青从下午一直撕到晚上8点多才算弄完，累的他是浑身是汗，简直比跑了五公里还酸爽。
直到刚才，他坐在沙发上喝着可乐，才明白过来楚玉婷的计划。
这海报已经贴出一天了，该看的人早就看过了，现在被他撕掉的，只是已经被榨光使用价值的“干尸”而已。
想到这里，程青立刻咬牙切齿起来，恨不得马上跑去和楚玉婷理论一番。
赵摇歪在沙发上，看着程青恶狠狠的样子，有点莫名其妙。
不过他随即想起了那张海报，于是贱兮兮的拿出手机，放到程青面前显摆：“老程，想不到你还挺开放啊！”
程青扫了一眼，就看出手机上是那张海报。本来心里就有气，这下更加火大，忍不住一跃而起，没等赵摇反应过来，就一把从他手里抢过手机，手指愤怒的不断点击，似乎要发出一阵内劲，戳穿屏幕。
赵摇吓了一跳，想要起身抢夺，却一时力竭，训练累积的疲劳涌了上来，一个腿软，便不光彩的脸朝下摔在了地上。
程青也吃了一惊，往前凑了凑，用脚踢了踢赵摇的脑袋，问道：“你死了吗，腰子？”
赵摇艰难的在地上翻了个身，在哪跌倒就在哪躺下，仰头冲着程青道：“老程，你发什么疯？我的手机又没惹你！”
程青见他没事，松了口气，又想起海报的事，气哼哼的说：“楚玉婷根本没经我同意，就用了我的照片！这是侵犯肖像权！”
赵摇听着这后面一句都要尖叫起来了，知道他气的不轻，便抚慰道：“咳，就是，这群资本家，简直不拿员工当人看！依我看，你就应该吊死在梦翩咖啡门口，看谁以后还敢去他们家消费！”
程青听了，语气不善道：“腰子，我听你这话，是不想我维权咯？”
赵摇立刻摇头，“哪有？我坚决支持你维护自身权益不受侵害！不管什么渠道，运用何种武器，我全方位无死角的双手双脚赞成！”
“那你还阴阳怪气？！”程青声音小了点。
“那你接下来是打算请律师，还是直接准备自诉？”赵摇问道。
程青想了想，好像也没到那个地步，“我就想让她们道歉，上法院就不用了！”
赵摇接着问：“那她们要不道歉哪？”
程青犹豫了一下，“那我就去闹！”
“怎么闹？一哭二上吊？”
程青哪想过那么多，这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赵摇两手一插，垫在了脑袋下，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在地上这么大咧咧的躺着，语重心长道：“我觉得吧，有时候，人就得学会装傻。”
程青刚想反驳，赵摇立刻接上：“你说咱们就是学生，又没什么背景。当然，你老父亲很有权力……”得到程青不善的眼神后，赵摇急忙往下说：“但是，对于这件事，我的看法是不要过分夸大。你发这通脾气，不光是因为她用了你的形象搞得是正面宣传，更是因为这形象恰好与你自己的内心不符，让你觉得受了侮辱。”
程青被他说中，沉默了。
赵摇语气又缓了缓，道：“当然，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支持你当面和楚玉婷说说，把你的想法表达清楚。虽然你是店里的员工，但首先是一个自然人，不是工具，不能让人随意摆弄。”
程青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说完，看见赵摇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他脸上一热，嘴硬道：“哥又不是小孩儿！”
赵摇肯定道：“那当然，哪有小女孩长这么大的？”
程青听着他话里有话，不满的又踢了他一脚：“去你的！”
赵摇又道：“重点在于，不能让人觉得你好欺负。我看，必要的时候把老爷子抬出来装装门面也可以。”
程青仔细的在赵摇脸上瞅了瞅，看的他莫名其妙的时候，说道：“腰子，我咋觉得你和我不是同龄人呢？”
赵摇恍然大悟，嘿嘿道：“还用你说，你以为哥那么多官场小说是白看的！”
程青吸了口气，又坐回了沙发上，拿起可乐，继续细细的喝。
只是这一次，好像没有那么急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