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摇推门进屋,手里提溜着湿淋淋的雨披。
视线转了一圈,客厅里没人,而程青的房门也开着。
再一细听,洗手间里有哗哗的水声传来。
合租房的洗手间,勉强算是做了最低标准的干湿分离,但洗手池和马桶、淋浴间没有隔断,所以早上赵摇和程青都要抢着上厕所,至于洗澡就更别提了。
赵摇把雨披挂到了阳台上,又慢悠悠的走到了沙发前。
他咳嗽了一声,扬声问道:“老程,你没留那谁进来喝点水坐坐吗?”
两人都没喝咖啡的习惯,所以屋里除了可乐,就剩下白开水了。
水声停了停,程青模糊不清的答了一句。
赵摇没听清,便只当是否认了。毕竟,他能感觉到屋里没有外人的气息,只有程青身上若有似无的特有体香。
他在客厅转了圈,到自己屋里站了站,好像没什么事干,又觉得心里憋的慌,说不上什么感觉。
身上还湿着,也不能往床上躺,于是赵摇只好又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掏出了手机。
玩了一会儿,还是有点心神不宁,总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萦绕在他心头,让赵摇觉得好像自己变得不是自己了。
他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唉了一声,把手机一扔,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想要平静下来,脑子里却来来回回的播映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正在烦闷的时候,程青推开洗手间的门,肩上搭着毛巾,擦着头发走了出来。
他看见赵摇,神色如常的问道:“我洗完了,你洗吧。”
赵摇眼皮没抬,只是哦了一声,难得的没有抓住他的话头展开弦外之音。
程青往房间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说道:“沙处,谢啦。”
赵摇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已经回了房间,关上了门,留给他的只有一个姣好的背影。
赵摇呆了一会儿,总觉得哪里不对。细细思索了半天,才在一道闪电照亮房间的瞬间,过电般想起,刚才程青出来的时候没穿上衣!
与此同时,房内的程青也发现了这个事实,心里一阵翻腾。他赶忙从衣橱里抓了件T恤套上,拉开门就冲了出来。
赵摇听见门响,也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相交,程青就从他眼中读了出来,刚才他并没看见什么,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赵摇扯扯嘴角,想制造个笑脸,却被胸口的憋闷制住,只笑了一半。
程青似乎也没有心情,脸一板,走进了洗手间拿换下的衣服。
他再次出来的时候,看见赵摇已经站了起来,而且把上衣脱掉了。
“你干啥?”程青疑惑道。
“嗨!这不,刚才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还是不小心饱了眼福。哥也不能让你吃亏,来,你使劲看,争取都看回来,别客气!”赵摇义正言辞的说着,还晃了晃肩膀,努力营造出一种哥身强体壮、肌肉发达的感觉。
程青啐了一口,“你身上哥啥没见过,懒得理你。”
赵摇还想往他身前凑,程青眼一瞪,喝道:“闪开!”他只好往边上靠了靠,委屈的缩了缩脖子。
程青哼了哼,走向了阳台的洗衣机,还不忘回头冲着赵摇讥讽道:“就你这几两肉,也好意思亮出来?怕是全割了拿来炒菜,都不够一盘!”
赵摇不服,双手在身前交叉,做了个健美运动员展示肌肉的动作,想不到效果还不错,胸肌和二头都鼓了起来。
可惜他满意的用胸肌打鼓的时候,程青已经走开,到了阳台上。
抬头看见空无一人的客厅,赵摇只能悻悻的摇头,走进洗手间洗澡去了。
这天的午饭,是程青叫的外卖。两人草草吃完,就各自回了房间。
赵摇在床上滚了半天,始终睡不着,就坐了起来。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想起快要比赛了,于是干脆穿上衣服,想着去社团练回拳。
他出来的时候,程青房间内已经没了声息,于是赵摇便没有打招呼,静静的换好了鞋,轻手轻脚的关门走了。
雨已经停了,天上虽然还有乌云,但明显快要放晴。水洗过的空气,湿漉漉的抢进鼻腔,激的赵摇一阵痒痒,不由得打了几个喷嚏。
揉揉鼻子,赵摇伸个懒腰,又在雨后的清凉里踮起脚尖,甩动着肩膀,一边空击,一边向着体育馆走去。
到了拳击社,王子范和郑夏都在,赵摇也不含糊,打个招呼就加入了他们。
王子范自然非常满意,拍拍他的肩膀,老气横秋的说:“老赵啊,很上进吗!本来我还想着拳击社后继无人,现在看来,你也不是无可救药,起码态度端正嘛!”
赵摇抖掉他的手,揶揄道:“咋了,社长,要给我画大饼啦?”
王子范厚着脸皮:“什么画饼,我是真的想把社长之位传给你!”
赵摇嘿嘿一笑:“你传位是假,占我便宜是真吧?还传给我,你咋不说我是王位继承者呢?”
郑夏在边上也掺和了一句:“就是,社长,除了赵摇,你还能传给谁啊?”
王子范夸张的扬天长叹道:“老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全校唯一的三人社团,还有一个凑数的啊!”
郑夏和赵摇同时不满道:“谁是凑数的?!”
王子范眨眨眼,“当然是赵摇了,难道郑夏你觉得自己水平不行吗?”
听完,郑夏乐了,赵摇更不满了,但是瞅着王子范的大粗胳膊,又不敢说啥,只能哼哼唧唧的小声诅咒。
三人各自按照王子范的训练计划,按部就班的练习。
赵摇做完了热身,跳了会儿绳,就过去打沙袋。
打着打着,他脑子里就莫名清明了起来,刚才还不断侵袭的各种纷乱思绪也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眼前似乎只剩下了这个沙袋,而自己唯一要做的就是自下而上,运用全身的力量挥拳打上去。
一下一下,沙袋的触感透过拳套传到了手上,又顺着胳膊爬满了全身。每一次击打,都让赵摇的感知更进一层,似乎身体和肌肉开始听话了起来,就像整个人都变成了一架机器,精密运转的唯一目的就是让每一次出拳都竭尽全力。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悄悄溜走了。
直到王子范拉住他,赵摇才猛地一颤,从这忘我的境界里退了出来。接着,就是一阵虚脱感席卷全身,他几乎站不住,门板一样往后倒去,躺在了王子范怀里。
正当他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郑夏蹲在他身边,笑嘻嘻的说:“赵摇,可以啊,这么快就能摸到拳道的门槛啦?”
王子范瓮声瓮气的声音在赵摇头顶响起:“我本来早就想拉住你,郑夏不让,他说你刚才的状态已经进入练习的最高境界了。咋地,老赵,你是在外面偷偷拜师了吧?”
赵摇手一撑,坐了起来,又活动活动肩膀,抬抬腿,刚才那阵无力感很快就退了下去,现在只有一股剧烈运动后的酸痛而已。他摇了摇头,“我拜个什么师,本来就是凑数的,还拜师?”
王子范笑骂了几声,又关心道:“咋样,能走不?”
赵摇切了一声,一跃而起,边解拳套边不屑道:“哥是谁?论体力,你们都不是对手!”
那两人都笑了,没有反驳。
王子范两人看赵摇不像有事,就由他去了,各自换好衣服,关门走人了。
赵摇走出体育馆,肩膀还是一阵阵发酸,他边揉边走,很快就来到了合租房所在的院子。
下午的天色还在将晴未晴,气温已经慢慢升了上来。蝉鸣和鸟唱声充斥耳膜,似乎在报复着抒发被暴雨压抑的表达欲。
赵摇在这片聒噪声中,一眼就看见了程青。
后者匆匆跑了出来,停在了路边的一辆豪华轿车旁。敲敲车窗,又俯身与车内的人笑着说了几句,接着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轿车发动起来,一溜烟向校外开去。引擎的轰鸣融入了环境里的噪声,让这雨后的下午似乎更加燥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