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恢复的很快,当天下午就好的差不多了。
急诊治疗室毕竟不是病房,值班大夫来看过她,确认了状况以后,建议她最好还是继续检查一下。
可程青坚决拒绝,逼着同样希望她做个彻底检查的赵摇结清了费用,带她出了院。
现在的程青,脸上虽然还略显苍白,但炯炯有神的双眼,说明她确实没问题了。
甩开赵摇的胳膊,她执意要自己走。
尽管躺了一天,让她的脚步虚浮了一些,但走个直线,提个小速什么的还是很轻松的。
期间,赵摇还提议给秦飞昂打个电话,让他也知道这个好消息。
程青再度坚决拒绝了,托辞想要自己当面向秦飞昂致谢,现在就不麻烦他跑了。
所以,等到他俩拌着嘴来到合租房楼道门口的时候,压根没人想到,秦飞昂正站在原本程青的病床前,一脸黑线的与一位老大爷大眼瞪小眼。
而程青又出乎赵摇意料的开始作妖,非得让他把自己抱到楼上去。
“别闹,刚才这么远你不都走过来了吗,咋可能突然就腿软,爬不上去了?”赵摇咬着牙说道。
程青耍赖,身体前倾,手扶着外墙,状似痛苦的说道:“沙处,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这么娇若蒲柳、柔若溪流的可怜少女,倒毙楼下吗?”
这几声带着拐弯的声音,听在赵摇耳朵里,似乎变成了一个个小钩子,纷纷扰扰的扯着他的小心脏。
他坚强的摇摇头,四下张望了一下。午后的暑热里,小区里安安静静,一个人影也没有。
程青看见他鬼鬼祟祟的乱看,知道有戏,就往他这边靠。
赵摇没注意,被她吓了一跳,身子本能的往后仰了仰,还想躲开。
俩人一靠一躲的,差点把程青晃倒,要不是赵摇手疾眼快,一把捞住,她就要惨绝人寰的呱呱坠地了。
程青气呼呼的推了他一把,“你躲什么躲,差点摔着我!”
赵摇哼哼唧唧,不情不愿的说:“这三楼呢,我抱得动吗!再说了,再让人看见,像啥话啊!”
程青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我是病号!”说着,还把手里的病例本扬了扬。
赵摇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好好的非得摁着让自己抱,“老程,你吃错药了吧,人哪有上赶着往男的怀里钻的?”
一听这话,不知撩拨到了程青的哪根心弦,她腾的就蹦了起来,啪的就把病历本砸到了赵摇头上。
赵摇捂着脑袋,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小心翼翼的问:“你发烧啦,老程?咋跟个炸药包似的,乱炸啊?”
程青刚才的一跳,让她觉得有点头晕,心脏也砰砰直跳。
一天没吃饭,又是光在床上躺着输液,让她的身体适应不了这么剧烈的运动。虽然刚才走回来问题不大,但到了这也已是强弩之末。
赵摇看着程青忽然停了下来,不说话也不动作,再看看她的脸色,知道是真的累了。
只得叹了口气,腰一弯,手一伸,一个胳膊穿过她的腿弯,另一个搂好脖子,略一使劲,就把程青抱了起来。
程青没防备,眼前一花的工夫,就又腾空而起了。
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她干脆闭上眼,默默休息起来。
赵摇一低头,看见程青在自己怀里呆着,安心的缩作一团,全然不见刚才那种彪悍劲。
又是重重叹了口气,再说了句:“坚持住哈,老程,坚决别动!你这体重,我怕你一动弹,我半道上就得把你当风筝放咯!”
程青眼皮抬也不抬,呵呵冷笑了两声,懒得理他。
赵摇两步迈进楼洞,只觉得怀里的程青轻飘飘的,似乎没有重量。身体靠在自己身上,软软的甚至还很舒服。
再小心的抬腿,一级级台阶的往上走,尽量让程青感觉不到摇晃。
尽管很不方便,但是赵摇还是一口气上到了合租房门前。
正在犹豫怎么拿钥匙开门,程青已经在他怀里旋了个身,伸手拿着钥匙打开了门。
赵摇看着她像个小朋友一样,歪着身子,伸着手够门锁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笑了起来。
程青扭头看了他一眼,啐了一口,却不说下来,继续心安理得的让他抱着进了屋。
赵摇还想着先换鞋,程青却阻止了他,一叠声的指挥着让先把自己送到床上。
走到程青屋里,站在她的床头,赵摇忍了又忍,才没把她一把摔上去。
尽可能的弯下腰,再轻轻地放在床上,抽出手臂让她躺平,他才松了口气。伸手在脸上一擦,才发现额头已经出汗了。
毕竟是个成年人,就算程青体重再轻,就这么公主抱上三楼,也费了不少力气。
程青笑眯眯的躺在枕头上,揶揄道:“怎么,才这几步路就出汗啦?”
赵摇大口喘了一下,不满道:“你也不想想你多重,换了别人都上不来!”
程青脸上有什么一闪而过,轻轻说了声:“嘁,那是你不行!秦飞昂就可以。”
赵摇起先还没听清,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程青已经闭上了眼,作势要休息了。
他默默站了一会儿,手指在头顶挠了挠,又揪着衣服呼扇了两下,但却终究没有开口。
踌躇了一会儿,赵摇说了声:“你歇会儿吧,我先去洗澡。”就出了门。
他轻轻的走进了洗手间,放下了热水,又慢吞吞的脱了衣服,站到了淋浴下面。
温热的水流划过全身,却把他的思绪带回了医院的走廊。
秦飞昂那高大的身影倚在墙上,慢条斯理的说着话,而自己却只能像个自动答录机一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细细思量当时的对话,似乎这句可以这样回答,那句那样反驳比较好。
一段段的把自己代入回去,就像变成了堂吉诃德,拿着稻草的长枪,骑着跛腿的老驴,再度回到了“战场”。只不过这次的勇敢冲锋,对手只是个不会动弹的风车而已。
他被沉重的挫败感压的喘不过气,似乎连这小小的洗手间里都充满了秦飞昂的气息。
他相貌堂堂,身世显赫,深有城府,既能够设定目标,还可以为此付出努力。
与派出所的民警,和医院的医生,甚至跟饭店的服务人员都能谈笑风生;对待程青,似乎也是一心一意,势在必得。
而自己呢,似乎只是个一事无成,混吃等死的大学生,甚至连答应了人家的事情都做不好。
他试着安慰自己,拿出人生信条来平复心情。
可是什么不努力就不会受伤,社会资源是按照财富等级进行分配的,这些乱七八糟、冠冕堂皇的理论和观点,这会儿都失了效。
不管再怎么抚慰,心里始终烧着一团火。
他思来想去,最后发现,这团火烧着的是一句话。
而这句话,就是刚才程青说的“秦飞昂就可以。”
秦飞昂就可以,他可以什么呢?
赵摇越想越觉得绝望,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青筋暴涨。
站在水流下,似乎热水的冲击还能稍稍缓解心里的烦闷。于是,这个澡他洗了一个小时。
不过,赵摇这通洗,愣是把太阳能的水用光了,害得也想洗澡的程青只能用电热水器了。
于是,接下来的这一晚,他只能在程青的埋怨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