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屋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常。而她似乎只是木呆呆的坐着,在床上看着人们忙碌。
这房间非常陌生,既不是她家,也不是她记忆中存在的地方。
而这些进进出出的人里,也没有熟悉的面孔。
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或拿着被褥,或搬着相片,或端着餐具,热络的穿行在她面前。
她想张嘴问问,可是发不出声音。这具身体好像只是台电脑主机,虽然装下了她的灵魂,却没有安装操作系统,没有任何功能选项供她操控。
于是她试着大喊大叫,又蹦又跳,但眼前的景象没有丝毫改变。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变成了植物人,躺在床上等着被安葬?
这个念头让她惊恐万分,拼了命的想要指挥身体,咬牙切齿的集中了意念,不断想象着“动起来动起来!”
当她感觉自己的脑袋上快要崩断血管,喷出血花的时候,眼前忽然掠过了一只手。
虽然只是抬了一下,但这熟悉的皮肤和形状,确实是她自己的手没错。
程青大喜,以为自己终于还阳了。
一个老妇人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热切的靠了过来,问道:“夫人,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也不要,只要我自己的身体!她呐喊了起来。
只可惜,这个声音依然没能传递出去,取而代之的,是这具身体开口了:“没什么,张姨,我就是累了,活动一下。你忙吧。”
程青震惊了,这个声音如此耳熟,再怎么听,也是自己用了二十年的嗓子发出来的啊!?
这咋回事?难道自己被人附了体,成了别人的傀儡了吗?
正在胡思乱想,刚才抬起的右手又举到了眼前,还凑得很近,似乎在查看什么。
“奇怪,怎么自己动了?”程青听到了这句话。
这是在问谁?程青糊涂了。
这都什么事啊!自己不是在床上睡觉来着吗怎么突然来了这里?这都哪跟哪啊?
还在思量,正好有两个男生抬着面镜子往外走,这身体出声拦住了他们,让把镜子搬到面前。
两个男生似乎不好意思和这身体对视,只看了一眼就急忙转向它处。
不过镜子还是来到了面前。
程青看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镜子里的脸,分明就是她,却又不像她自己。
她的眼眉明明没有这么的明艳,眼神不像这般沉静,鼻梁好像高了一些,嘴唇似乎也丰满了不少,就连脸颊和下巴都好像变了样。
总之,在程青眼里,这可能是程大青,程老青,甚至是她妈妈孙淑珍,都不应该是自己。
因为她可看出来了,这人画的可是新娘妆啊!头上的面纱,身上的婚纱都露出来了,这和还是大二学生,马上新学期就是“大一新生”的程青有什么关系?
我一定是眼花了!她默默的想。
“是你在我脑子里吗?”她耳朵里好像有人在说话。
她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就仔细再听了一下。
“我知道你在的。”这话一响,程青就脊背发凉,头皮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你……你是……是人是……鬼?”她紧张了,舌头打了结,说话都磕巴了。
这具身体说了一句谢谢,就让俩男生把镜子抬走了。
接着,一声叹息响起,悠长的好似穿堂的凉风。
“不管你是谁,想必都跟我有很大的关系。”这身体说道。
你咋知道的,程青脑子里想着。
“咱们好像共享了意识,你想什么我知道,可能我想什么你也能明白。”这身体又说。
“我好像没你知道的多。”程青鼓起勇气答道。
“是吗?或许和你是来到我这里有关系吧。”这身体越说越轻松了。
“那不公平,我也得知道你想什么。”程青不满意了。
“也行,你想知道我想什么,直接问我,我会告诉你的。”身体应承的很快。
“那你是谁?”程青问道。她还是习惯开口说,而不是靠脑电波。
“我觉得你好像已经知道了,对不对,程青同学?”身体的语气轻快,谁的话却好像晴天霹雳。
“我擦,你真的是我吗?!”程青差点吼出来。
“我当然不是咱妈啦!我就是你啊。”身体不忘调侃她一下。
“你是我,那我是谁?”程青迷惑了。
“从你的想……话里,我觉得你好像是以前的我。”身体很小心的避开了读心的事实。
“那你是什么时候的我?”程青有点混乱了。
“我今年30岁了。”身体没有直接回答。
“30?”程青哑口无言。
“很难相信吗?不要紧,再过几年,你自己就能看到了。”
“你是我的话,那你跟我是一样的吗?就是说,嗯,咱俩从我来这里之前的经历相同吗?”程青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身体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
程青等着她说话,脑子胡思乱想着,反正她现在什么也干不了。
“我想,我们是一样的。不过……”身体终于开了口,只是话没说全。
“啊!我终于知道吊人胃口为啥惹人恨了。”程青忿忿的说,脑子里却想到自己好像经常对赵摇这么干。
“赵摇,他还好吗?”身体感应到了她的想法,开口问道。
“赵摇?一直就那样吧。”程青有点奇怪。
“在我这里,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身体淡淡的说了这句,却在程青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你不是跟……”她及时截住了话头,却没想起身体能直接感知她的想法。
“不是哦,新郎是秦飞昂呀!”身体还是淡淡的说着,好像是在跟亲戚介绍结婚对象一般。
程青有点脸红,她一直以为就算自己会嫁人,也顶多和赵摇凑活凑活,而且肯定是掩人耳目,并不会真的夫妻相待。
“唉,多想再回到你这么年轻的时候啊!”身体没来由的感慨了起来。
“那,你不会真的跟秦飞昂……”她没说完,但知道身体肯定懂。
“小姑娘就别管这么多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身体又调侃了一下。
“你……”程青觉得自己不是对手了。
程青透过身体的眼睛,看到屋里的忙乱似乎告一了段落,人都走了出去。
她在脑子里想了想赵摇,希望身体能再说说。
“嗯。赵摇吗,自从毕业以后,我们就联系不多了。他好像去了另一个城市,具体在干什么我就不清楚了。”身体察觉到了,解释道。
“那你,不是,我,也不对,唉,算了算了,就你们吧!为什么变成这样?”程青说到这里才觉得有点混乱了。
身体没有回答。
程青又等了下,眼前忽然出现了画面,把她吓了一跳。
画面里,像言情剧一样,秦飞昂不断出现在她,或者说这身体的身边,献花送礼,搬东西运垃圾,联系工作,帮助学习,而赵摇呢,永远都是一个背景,有时还是个背影。
一来二去,秦飞昂就和程青越走越近,最后变成了新郎新娘是形象。
程青沉默不语,身体却好像松了口气一般,轻声笑着说:“终于成功啦,我还以为做不到哪!”
“就因为这样吗?”程青有点不服气。
“这只是我把几年是经历浓缩了一下,如果是你亲自经历了这一切,也许……”她没有说完,程青却已经听到了下半句。
人生伴侣,相偎相依,而不是一退再退,胆小放弃吗?
“为什么是秦飞昂?”程青还是想不通,她明明最看不起富二代了。
“飞昂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也很好的。最重要的是,他对咱们最好了。”
“你这是向钱投降了!”程青有点看不起这个未来的自己了。
“我是向生活投降,而不是钱。”身体纠正了她。
“那如果赵摇也有钱呢?你也会和他结婚吗?”程青气呼呼是说。
“如果还是这样的赵摇,那我只能选择单身了。”
“他就那么差?”
“也许只是不合适吧。你知道他的,如果永远都只是在逃避,甚至连争取的努力都没有,那要怎么站上舞台呢?”
“谁说的,明明……”程青差点口不择言。
“现在想想,也许那时的我们,只是刚逢巨变,一时不适应之下,为自己找的逃避的借口吧。也许,我们终究只不过是会错了意吧。”
“什么意思?”如果不是没有眉毛可皱,现在程青已然把额头拧成川字了。
“这就得靠你自己理解了。”身体说完,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程青想了想,疑惑道:“为啥我丝毫不觉得咱俩是一个人哪?”
这个身体,思想和外表都已经成熟了,让程青找不到一丝亲切的感觉。
“也许,我们只是平行世界,你的赵摇未必和我的一样吧。”身体说完,一股愁情油然而生,程青都能立刻察觉。
“你……”她没说完,也无需说完。
“哈哈,或许是被你带起了当年的回忆吧。少年心事,不必再提。”身体洒脱的说。
程青再次陷入了沉默。
尽管这身体表现的好像云淡风轻,但她知道,我知道,这段经历怎是“少年心事”四字能够概括的?
“算了,不说了。既然你能来,我也很高兴了,咋样,一块儿参加下自己的婚礼,就当是提前为你预演一下未来的人生大事吧。”身体笑呵呵的说,似乎完全没体会到程青的心思。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鞭炮声。
几个伴娘嘻嘻哈哈的挤了进来,冲着身体吆喝:“来了,来了,新郎来了!”
于是,一场穿越了时空,连接了彼此,真实而又荒诞的戏剧,终要拉开了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