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婷，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赵摇用台词本挡着脸，声音像答录机里的电子合成声一般平直。
程青眨眨眼，努力了一把，发现自己没办法对着一个长着纸脑袋的人展现演技。
“沙处，你把脸露出来！”她有点气馁的说。
赵摇把台词本往下收了收，无辜的问：“不是只用念台词就行吗？”
“你不露脸，我还不如去对着镜子练呐！”程青没好气。
“切，真麻烦！”赵摇抱怨了一句，接着才勉为其难的把台词本捧在手上，只是并不看她。
“看着我！”程青差点吼起来。
“老程，你这事儿也太多了吧？”赵摇不满的说，哼哼唧唧的又抬眼瞅着她。
结果这么一来一回，程青情绪酝酿不起来了，和赵摇大眼瞪小眼的瞄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赵摇好心的提醒她，用的还是机器人的腔调。
听了他的话，程青更加崩溃，连对视都做不到了。
赵摇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发疯的揪着头发，赶紧心疼的伸手阻拦：“干啥啊，老程，你头发这么多，就不能体会体会那些脱发的人吗？！你这么薅，多让人羡慕呀！”
“你是不错存心来祸害我的？昂！”程青揪着他的领子，怒吼道。
就在此时，谢容月和严青岚从俩人身后走过，似乎没有发现角落里的他们，还在认真的探讨着排练的情况。
“我看排练还是得加紧，不行大家再加加班。”
“成，我跟他们说说。”
“……”
程青和赵摇脖子僵硬的跟随着她俩的脚步，目送着她们走远。
回过神，程青恨得差点一口咬过去，龇牙咧嘴的冲着赵摇低吼，活像一头野兽。
赵摇斜着身子，使劲往后躲着，脑袋顶着墙角，无助的说道：“你又怪我，是你自己忍不住的，咋老是找我的事！”
程青用力一放，把他的衣领甩的大开，本来就不怎么贴身的衣服，这下更加松松垮垮的搭在了身上。
赵摇赶紧捂住胸口，惊慌的说道：“老程，你别来个**大发哈，我是清白的！”
程青啪的踢了他一脚，“专心点！”说完，又虚弱的扶着膝盖弯下了腰。
“咋了，老程？站累了？要不咱们去那边坐坐，我看那儿有椅子。”赵摇赶紧上来关心。
程青推开他的手，直起腰来说：“你别气我，我就不累了！”
赵摇看看她的神色，立刻答道：“行，你瞧好吧！说啥是啥！”
程青白了他一眼，“那你能当好提词器不？”
“没问题！”赵摇拍着胸口保证道。
程青抖了一下台词本，又翻到了刚才的那页，仔细的读了几行，再闭上眼回忆了一遍，顺便在脑子里走了下场景，才睁开眼说道：“再来。”
“邹婷，你怎么不接我电话！”赵摇说完了这句，就发现对面的程青好像变了个人。
刚才的她还是被自己的恶作剧逗得心力交瘁，一副想要抓狂却又强行忍住的模样。然而，在听了自己的这句话后，程青便立刻进入了另一种状态。
她的脸上写着不满和愤怒，眼神里又有几分不舍和彷徨。双手背在身后，明明是在遮掩手上的台词本，却配合着她的肢体语言，让人感觉她正在抗拒和接纳之间犹豫不决。
程青一瞬间就变成了剧本里的邹婷，那个男身女心，勇敢的踏足变性的禁区，却又善良而热诚的社会榜样。
赵摇看呆了，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样的程青，谢容月的欣赏，金思卉的招揽，似乎都在这一刻给出了最清晰的答案。
程青咬了下嘴唇。这个动作尽管她曾经在调戏赵摇时用过，但现在出现，却加强了她的女性姿态，契合了邹婷的心理性向。
“我……”这个字出口的时候，程青故意弱化了声音，让这声听得并不清楚，仿佛说话人并没准备好开口，仓促间气息并没用足。
“我不想听见你的声音！”台词里，邹婷对于男主无意间表现出的冷漠而感觉到受伤的感情，表露无疑。
“可你都不告诉我，究竟我哪里做错了！”赵摇脱口而出，甚至没看一眼台词本。
程青已经慢慢进入了状态，先是低了下头，接着又猛地抬起，带起了一股黑丝的乱流。
她直直的瞪着赵遥，从她的眼中，后者清楚的读出了失望和失落。
“那你为什么要来？跟你的女同事，不，不止是女同事，还有老板、下属、上司们，一切比我重要，比我正常的人去玩吧！为什么要来找我？！”
这句台词挺长，程青用了机关枪般的语速，一气呵成的倾吐出来。而且越到后面，声音越嘶哑，就像溺水的人在逐渐沉入水中，被无助吞没。
“我只是……”赵摇顿了顿，赶紧看了眼台词本，“我只是一时口误，绝对没有觉得你不正常！”
“哈！你撒谎的水平越来越高了嘛！你在他们面前，不是很一本正经吗？不是你说的，‘我爸妈想早点抱上孙子’吗？还是说，这也是谎言？”程青平静了下来，刚才的歇斯底里好像是一场幻境，没在她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赵摇一边记着下面的台词，一边念道：“婷婷，你要相信我，我是真心的！”
程青脸上闪过一丝苦涩，艰难的弯起了嘴角，像是在假装感动：“我相信你，在那一刻，或许是真心的。”
赵摇才要说话，程青忽然伸出手指，贴住他的嘴唇，不让他开口。
剧本上并没有这一段，甚至台词的顺序都被程青调整了，本来是赵摇说完，她才接的一句，被提到了前面，“不用再说了，南，我们……”
话到这里，两行泪水毫无征兆的就从程青的眼中流下，婆娑的泪眼，哽咽的声音，让这场景忽然有了加特效的必要。
赵摇这假“喻景南”，看着真“邹婷”泪流满面，立时手足无措起来。
他本想伸手去帮她擦去眼泪，却又想起了自己提词器的工具属性，便收回了胳膊，转而去看台词本。
可是程青早已代入了角色，被他欲伸却收、欲言又止的动作表情带动，竟自顾自的一下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了赵摇。
赵摇慌了神，本能的高举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占便宜的打算。
这下可好，他更不知道下面的剧情和台词如何进行了。
程青双手十分用力，好像真的是恋人之间生离死别的拥抱一般，紧紧搂住他毫不撒手。
僵持了片刻，赵摇试探的放下了胳膊，想要轻轻拍拍程青的背。
等到接触到她的衣服，发觉她正在轻轻颤抖，像是真的没有明天的感觉。
赵摇的手顿了顿，带着几分迟疑，又抬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嘈杂的舞台上没有人发觉，在后台小小的角落里，聚光灯照不到的地方，有两个模糊的身影紧紧挤在了一起。
是拥抱，还是演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