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健身培训基地，设在一所体校院内。
赵摇跟着手机导航，从公交车上下来，晃荡到了门口。
站在一扇铁门前，他有点疑惑的核对了好几遍地图，发现地点确实没错。但这多少年都没见过的大铁门，咋看咋像监狱。
要不是门口挂着的白色牌子上“B市达天体校”几个字，他肯定拔腿就跑了。
背着包在门口犹豫了半天，他默默的想，这校名可够高大上啊，是不是进去培个训就能上天啊。
接着，在和看门老大爷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互动，经历了检查身份证和培训通知书的业务流程之后，他终于走进了这所“通往未来的大门”。
是的，这句话就醒目的写在进门的影壁墙上，还是苍劲的金色字体。
“通往未来的大门，达到希望的大道，天赋兑现的大路”，霸气十足的排成了三行。
赵摇无语的挠了挠头，转身从这面花岗岩外观的墙壁前走过，绕往另一边的教学楼。
一走进校区，他就感到这里到处都弥漫着上世纪末的氛围。
无论是一栋栋楼房那红砖裸露的外墙，还是无数肆意攀爬生长的植物，以及一个个复制粘贴出来的青瓦屋顶、木制窗棂，都在宣示着校区的历史悠久。
走在林木森森的水泥路上，他有点感想，若是有几个绿军装红臂章的同志徜徉其间，那梦回九十年代的境味就更足了。
挂着教学楼牌子的大楼是这里最高的建筑，有5层。
推开了红色还镶着玻璃，自带弹簧的木门，他寻着牌子找到了培训办，完成了登记，顺便还分配到了一间临时宿舍。
尽管按照通知，学员必须在培训期间住校，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很多基地还是允许走读的，而达天也是其中一家。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他找到了宿舍。
放好了包，坐在床上，赵摇四处看了看。
这是个四人间，摆着四张单层单人床，各有一个床头柜。
宿舍的装修风格同样很复古，每面白墙下都有一圈红色的“围裙”。
在墙边的窗户下，摆着一张有两个抽屉的写字桌。黄色的漆面，看着好像是从过去穿越而来。
屋里没人，看样子也不像是有人住过。
赵摇挑了张靠窗户的床坐下，又瞅了会儿，咋看咋觉得在这场景里，自己应该端着个白瓷茶缸，穿着海魂衫和黄胶鞋，笑哈哈的跟同志们聊天，而不是坐在床上玩手机。
他苦笑了两下，想脱鞋上床，才发现脚下的地面也不是瓷砖，而是水泥铺就，光滑的差点能照出人影。上面无数斑驳的小坑和横生的裂缝，似乎在无声的诉说着这建筑的古老和坚定。
这啥地方啊？赵摇有点迷糊起来。
宿舍里打扫的很干净，就是老是有种味道，像是混合着新被子和旧木头的那种，让人一闻就会想家，做梦都能梦见爸妈的味道。
床上有被子和枕头。被子按照军人的标准，叠成了豆腐块儿，枕头也整理的平平的，一丝不苟的安放在杯子顶上。
赵摇想了想，把被子小心的挪到一边，自己躺到了空的地方，尽量不破坏豆腐块的完整性。
他觉得之所以这么弄，肯定是有原因的，搞不好就是这里军事化管理的写照。
掏出手机，他翻到了程青的微信聊天窗口，对着里面停留着的“带鱼”俩字仔细琢磨。
昨天吃完婚宴，他就离开了B城区。走之前，程青也只来得及跟他提了句她还要住一晚。
孙淑珍不打算放过她，还要继续好好的给她做做思想工作，打打预防针。
赵摇倒不觉得有啥，作为逆转了20年生理性别，之前的一切经验全部归零的程青来说，或许老人家的担心是必然也必须的吧。
只是直到今早来报道之前，他都没能和程青见上面。
他对着手机寻思了半天，也弄不明白这带鱼俩字到底是啥意思。
思索了片刻，就发了个信息：回来没？
不同以往的是，这次程青并没有立刻回复。
对着手机看了会儿，确定她一时半会不会回消息了，赵摇就把手机一扔，双手枕在脑后，无声的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好像是为了契合整栋建筑的气质，这灯连个罩都没有，就一根白色的长灯管，直接暴露在外面。
宿舍楼里悄无声息，似乎除了他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木制的窗户还是用那种专门的支撑贴条顶住的，被风吹动，发出一阵阵轻微的吱扭声。
屋里仅有的现代电器---一台老式的壁挂空调，发出了电机运转声，在寂静中听来格外刺耳。
赵摇愣愣的出了会儿神，觉得自己似乎被这周围的环境影响，心境也慢了下来。
正在发呆，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有人在嚷嚷“这楼太老了吧！”“有wifi吗？”之类的话，由远及近的走了过来。
他赶紧坐了起来，估摸着是室友和培训班的同学来了。
果然，门很快就被推开，进来了三个人。
当先的是俩男生，赵摇也不看不出他们的年纪，只能暂且按男生论。他们上身花衬衫，腿上细腿裤，一个黄发，一个渐变，从紫到绿到蓝的，也看不出到底啥颜色。
他俩咋呼着进来，没想到屋里有人，看到赵摇愣了愣，才伸手打了个招呼：“早来了，哥们儿？”
赵摇点点头，觉得自己糟糕的室友运似乎从学校影响到了这里。
第三个进来的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他穿的就正常的多，白T恤卡其色长裤，人也看着安静。
黄毛一屁股坐到另一张靠墙的床上，对着“渐变”说：“唉，谁抢到算谁的！这床就归我了。”
渐变骂了一句，走到了和他一边的床上。
屋里也没有椅子，高瘦的男生看了眼，就坐到了赵摇这边。
赵摇友好的冲着他说道：“你好，我叫赵摇。你也是来考健身教练的？”
高瘦男生点点头，答道：“是的。我叫窦康德。”
这会儿黄毛也和渐变色介绍了自己，不过赵摇没听也没记，默默在心里给他俩定性为按发色称呼。
窦康德不爱说话，坐下后就玩起了手机。
黄毛和渐变倒是健谈，不过除了聊游戏，就是白活泡妹子，听的赵摇心里挺烦。
他想出去走走，就起身出了门。
一出宿舍，顿觉得耳根清净了不少。这栋宿舍楼似乎远比看起来厚重，走廊里没安空调，却有阵阵凉风，一点儿也不觉得热，唯一的确定就是采光不好，大白天的就黑乎乎的。
走了几步，他就发现原本空荡荡的房间似乎都有了人，粗看得有十几二十个人左右，这倒是给他吃了点定心丸。
来之前他还有点忐忑，担心自己这个行业是不是选错了。不过这么一看还挺热门的，连B市这么个四线城市都有不少年轻人愿意考这个。
溜达过了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楼道门口，刚要推门，就听见手机响了。
他拿出了一看，果然是程青回了消息：刚到。你去哪了？
赵摇嘴角一撇，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赶紧写道：来培训了，就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个。
哦。程青就回了一个字。
赵摇想了想，还是发了句：你昨天发的带鱼是啥意思？婚宴也没上带鱼啊？你想吃了？
程青发了个笑脸过来，跟了句：你猜。
这上哪猜去，赵摇哼了一声，刚想打字，没成想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duang的就撞到了他鼻子上，让他两眼一黑，差点摔倒。
捂着鼻子捡起手机，赵摇刚想发火，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清！
他觉得这声音耳熟，抬头一看，来人居然是冯月珊。
这位男程青的小迷妹，咋也跑这儿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