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摇站在街角，眼睛盯着梦翩咖啡的后门。
尽管手机摆在眼前，他却放任屏幕一直黑着，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当下午给程青发了约饭的消息以后，他就再次体会到了高考查分时的紧张感。
她会同意还是否决，是默不作声还是一如往昔？要是回复，会回复怎样的信息？如果不回，那代表她心里有怎样的主意？
这些问题，一个个都变成了小小的龙卷风，在他脑子里卷来卷去，吹了个昏天黑地，整整折磨了他三个小时。
结果，程青愣是等到七点才给了他回复，而且就俩字：可以。
尽管如此，还是让赵摇大大的松了口气。
愿意接受邀约，总比一言不发强得多吧。
于是，虽然程青八点半才下班，他七点多就早早来了这里。
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眼看着后巷慢慢被黑暗吞没，只有偶尔下班的人从他身边经过，好奇的送上探究的视线。
赵摇没空想别的，因为随着时间在一点点的缓慢推进，他的心跳也开始逐渐提速。
现在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梦翩咖啡后门上镶着的那块毛玻璃。
他的眼睛就盯在玻璃上。
下班时间接近，里面的人影闪动了起来。
他不断被忽然闪过的影子惊动，慌忙整理仪表，转换姿势，准备好迎接。
只可惜，如此来来回回了数次，出来的却都不是程青。
正当他失望的目送一个女生从眼前经过，被等候在一旁的男友接走的时候，一声门响传来。
转回头一看，终于，这次是程青走了出来。
他急忙迎了上去，猛地立住身形，拘束的站在程青面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程青笑了笑，竟也有些扭捏。
俩人这会儿好像忽然生分了起来，仿佛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已经随着这夜风飘然而去。
这冷场的片刻，对赵摇来说却不啻一日三秋。
直到他汗流浃背，感觉无地自容的时候，程青终于先开了口：“你特意挑的衣服？”
赵摇低头看了看，点头道：“是，我就这么一身能看的。”
程青眼珠转了转，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忍住了没说出口，反而说道：“嗯，不错，至少知道打扮打扮了。”
赵摇听了，本能的就想反击，可也被什么顶住，开口道：“略有进步，略有进步。”
程青先是微不可闻的哼了声，才说道：“走吧，吃啥？”说着，就走了过去。
赵摇跟上她，指了指风场的方向，说：“就风场吧。”
程青听了，侧头看了他一眼，嘴角一扬，没有说话。
两人走在一起，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在路灯下，任由影子缩短又拉长，伴着他们默默赶路。
8月的夏夜，依然闷热异常，虽已夜深，但气温毫不见降。地面蒸腾的热浪，仍然裹挟着空气，让人汗出如浆。
他们走了一会儿，程青问道：“带……赵摇，你不热吗？”
赵摇脑子里一片空白，就知道闷头走路，突然听到程青的话，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问道：“什么？”
“我说你不热吗？”程青指指他的西装。
赵摇仅有的好衣服，就是父母给他来学校报道的时候买的西装，他今晚上还特意回去穿的。
程青当然知道，刚才在梦翩后门，她就想说来着，可没好意思开口。
这下俩人走了一段，她穿着T恤和过膝裙都觉得热，才忍不住问了。
赵摇当然热，只是以他的认知，这可是俩人的初次“约会”，不得整的正式点吗？
他想了想，擦了把额头的汗，嘴硬道：“不热。”
程青噗嗤想笑，急忙转过了脸，朝一边捂着嘴压低声音哈哈了两声。
赵摇仍然目视着前方，像个机器人一样走路。
程青笑完，看着他的别扭动作，若有所思。
赵摇木呆呆的走出了好远，才忽然发现身边没了程青的影子。
他急忙停下，往身后一看，发现程青就站在不远的地方，背着手望着这边。
树影婆娑，月光皎洁，她站在那里，就像一尊雕刻的维纳斯。
赵摇慢吞吞的走过去，眼睛望向旁边，木讷的问：“怎么不走了？”
程青晶亮的眼睛看着他，嘴唇抿了几抿，然后低声骂了句脏话，接着一把捞过赵摇的胳膊，和他十指紧扣，就这么牵起了手。
赵摇惊愕的看向她，对上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
天旋地转，万物归一，天河陨落，尽入眼眸。
程青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满的移开了视线，喃喃道：“真没出息！”
赵摇低头看了看两人紧握的双手，忽然笑了。
程青感觉到他的震颤，疑惑地抬头看了看，问道：“你笑啥？”
赵摇笑声不止，然后转过了身。
程青被他的动作带动，往前一扑，险些摔倒，急忙稳住身形，不满道：“干嘛啊，你？！”
赵摇把两人的手举起让她看，“你瞅瞅，这样咋走？”
程青定睛一瞧，才发现原来自己刚才一激动，竟然是用左手抓住了他的左手，这下子俩人如果还想和刚才一样并肩行走，就只能别扭的互相侧着身，像两个准备跳起康康舞的演员一样。
只不过是俩小丑版的。
程青恍然大悟，和赵摇对视一眼，也笑了起来。
两人肆无忌惮的笑声，冲破了夜空，仿佛在世界的每个角落回荡。
笑了个够，程青渐渐平息了下来，狠狠的一把甩开赵摇的手，冷哼一声，仰着头说：“你傻吗，带鱼同学？”
赵摇嘴角的笑意还在，嘿嘿的答道：“是啊，我就是个傻子！”
“呸！”程青啐了一口，又说道：“天下第一傻！”
“不对，是宇宙第一傻！”赵摇身子一弯，往后晃悠着吆喝道。
程青跳了一下，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是平行宇宙的第一傻！”
“太对了！有史以来最傻！”赵摇转了个身，胳膊伸向天空，作无语问苍天状。
“超--级--傻--子--！”程青双手拢在嘴边，充作喇叭。
赵摇凑了过来，把手撑在耳边拢音，脸上做着鬼脸，答应道：“错，我是无--敌--大--傻子！”
程青终于停了下来，望着他的怪样，没再应和，而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赵摇也不再搞怪，用力摇晃了几下脑袋，好像赶走了什么一样。
接着，他微微弯腰，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前伸，表情轻松而庄重，眼神注目在程青的脸上，轻声说道：“程青同学，走吧？”
程青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把手递上，与他紧紧相握，答应道：“好！”
（全书完）
（才怪！下章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