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也许就是劫持玄真子的贼人,但徐晚也只是静静看着他带着那个馋嘴小孩走下山去。
一个背负着不为人知目的的游侠和无爹无娘的养子,象征着被欺压的穷苦大众,如同那石砖缝隙中野蛮生长的杂草,怎么看他们才是王道故事的主角。
金鳞岂是池中物。
像沈知影那种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高谈阔论,闲来无事还能看着美人入浴的大老爷,肯定就是要被打倒的对象。
她心里恶狠狠地想着。
“腿好酸。”
要被打倒的封建统治阶级现在正使用自己的独裁权力,让两个差点被咬掉半张脸的小娘皮罚跪在屋子里。
还特意在耳边说什么要是男人,就凭本事坚持到天黑,要不然这个月就在院子里禁足,哪也不许去。
激将法。
徐晚本来是不怎么在乎这种小儿科的挑衅的,可是也许是刚才脸被吓得惨白,被沈知影瞧见后,那家伙眼角的笑意几乎都快崩出来了。
可恶。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人的脑袋带着黑血掉在脚边,被吓到也是应该的。
这边的两个丫头也是在外头跪着给小姐求情,在月亭看来,徐小姐以前是城里药房大师傅的独生女,也是娇惯的身子,怎么吃得消。
于是伙同环环,趁家主闭目养神的工夫在两位小姐的裙子下面塞了个布蒲团。
沈知影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小丫头在干什么,可只是用手指在榻床上敲了几下,也不去拦着。
“知道错了吗?”
许牧那家伙已经没脸没皮了,她连垫子的没捂热就受不住,站起来抱着沈知影的大腿就不撒。
“知影啊,我错了,怎么罚我都行,你可不能把我的俸钱给扣光了呀。”
女孩哭的是梨花带雨,脸上也失去了光泽,仿佛没了钱就是丢失了活在这世上的希望。
没骨气。
作为年少时也曾想仗剑走天涯的徐晚自然不会轻易认怂,她一个“大男人”连自己去哪都决定不了岂不是笑话。
不过确实,这里的世界是很有意思,可惜自己太脆弱,稍微伸手去触碰‘真实’就会受伤,也许依靠着沈知影或者说安国的力量还可以在安城里逍遥自在,哪怕只是踏出去一步都会受伤。
没义气的许牧走到早,只留下徐晚一个人在屋子里跪着,也不知道跪了多久,中间似乎添了一次灯油,沈知影也等的不耐烦了。
看来还真像知非说的,小女孩还得慢慢调教,没法急着。
“行了,别撅着嘴在那使性子了,吃饭。”
被月亭慢慢搀回了宅院,徐晚只觉得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这边的许牧倒是自在,已经把火房送来的菜摆上了桌子,徐晚仔细一瞧,桌子上摆着一条红烧鱼,一碟竹笋炒肉还有两个小杯子盛着不知名的液体。
“这是谢文給火房做的菜谱,我跟你讲在咱们来之前,这地方的食谱真是匮乏的可以,就凭这他以前给饭店帮厨时候学的手艺,人家也混到火房大师傅的位置了。”
许牧的话里话外透着一丝羡慕。
谢文醒得早,火房先前的大师傅和许多供奉又死在了半山将之变当中,再加上沈家三人的帮助,天时地利人和之下,短短数个月就破天荒地成了王府第一位女性大师傅。
要知道大师傅每月俸钱五十个千宝钱外加六尺六的上好绸缎,而普通的供奉门客一类只有三到四个千宝钱不等,所以谢文那小子一个月便抵得过许牧一年还多。
虽说知非那边从没差过钱,但是总不能成天想着吃软饭吧,而且要是问知非要钱,说不得又得……
还好有老徐垫底,不至于让她太没面子。
有着精神胜利法,许牧又重新振作起来,拍了拍徐晚的肩膀。
“老徐,我知道你肯定也不会喜欢在院子里当只金丝雀,改日我在锻房也给你找个活计,在我手底下好好干,以后我当大师傅了你就是我的二把手。”
徐晚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还要谢谢许大师傅提携。”
“哈哈哈,老徐你这人怎么竟说大实话呢。”
杯子里的液体是某种酒,闻起来有些谷物香气。
两人举杯对饮,喝下几杯后,徐晚的小脸蛋就染上一丝红霞,手挂在许牧的肩膀上,忍不住问了句。
“我说狗子,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回飞鹰卫大营,难不成知非还真是老虎不成?”
徐晚的话落下,倒是让许牧陷入了一阵沉默。
在许牧的回忆里,那个昏沉的晚上,太阳很早便下了山,宵禁以后的天门关飞鹰卫大营很安静,大将军的营帐里更是安静的落针可闻。
她蜷缩在床上的角落里,看着那个庞然大物一点点压迫着自己缩成更小的一团。
那人一边脱掉身上的披挂铁甲,一边低身轻轻在许牧的耳边酥酥的说了句。
“老公,你说句话啊老公。”
热气和奇妙的冲击感从耳边传递到全身上下。
让人不禁打了个冷战。
徐晚见许牧陷入沉思后,身子一阵阵的发抖,连菜都夹不稳了,赶紧拍了拍她的肩膀。
“算了算了,别放在心上。”
平静下来的许牧叹了口气,在飞鹰卫大营中的一个多月,已经让她知道知非每天的压力。
“其实我挺担心知非的。”
虽然知影他们虽然贵为安王之后,在一些有心人眼里也不过是任人摆布的工具,没有像沈问那样一刀定天下的能力,是守不住安国的。
飞鹰卫亦或者安国也不是你做上老大的位置便能令行如一的,也许在安王活着的时候许多人老实的像条狗,努力维持着这个并不美好的国家。
可现在安王死了。
那些曾经在沈问刀下战栗的像狗一样的家伙,突然露出了獠牙,再也忍受不住对“美酒”的诱惑,三位小王爷只能尽其所能维持着最后的平静。
“安王那老家伙,只会打天下却不会治理。”
许牧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这些沉重的事情从脑袋里晃出去。
“所以说他是个很厉害的刀客,也只是个刀客。”
徐晚一边夹菜一边默默的听着。
和月亭那小家伙的故事不同,许多人口中的安王开始出现了分歧,徐晚想起了那个城门远走的游侠。
他眼中的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又为何拿着那柄无锋刀呢。
说着说着,许牧突然站了起来,纤细的小手朝天空一指,颇为“霸气”。
“其实我也想过要是自己重生到知非现在的位置该怎么做,若是给我一个男儿身……”
说到这里,已经有了三分醉意的许牧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眼睛里仿佛装下了天空中的星辰大海,熠熠发光。
“我一定要实现平生最大的愿望,那就是成为全天下最有钱的人,然后……”
“多泡他奶奶的几个小妞。”
毕竟每一个男人的终极梦想。
就是成就天下布种……
亦或。
天下布武的霸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