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韵与知影如何相识？”
“我只是远远瞧过影哥哥，未曾牵过手。”
李高明的闺女李文韵和月亭环环一样，在徐晚看来都是天性善良，向往浪漫的女孩，喜欢所谓的影哥哥估计也是读多了话本，生出来的荒唐念头。
徐晚想着知影以前捉弄自己的事情，摇了摇头。
“那你如何觉得他就是如意郎君呢？说不准沈知影其实是个仗势欺人的坏蛋，平日里伪装成一幅人模狗样……”
这位徐晚姐姐怎么如此无礼，说出这些话来。
李文韵心中气恼，撅着嘴撇过脸去，不再回答。
徐晚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只好赔了不是，好叫这位小姑娘解气。
“李大人，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让人像那位路都讲一样斩首而不死的吗？”
这边落了尴尬，徐晚只好出了车子，做到前头去和赶车的李高明聊了起来。
“我不曾听说过有这样的人，只是……”
“只是什么？”
飞鹰卫一定是接触过一些奇怪的东西。
徐晚这一路上听了许多次天门关外的事情，又见了那城门上的虎头脑袋，显然这里的某些存在是有些怪异的。
“关外我曾见过一些似人非人东西，面生木纹，能断足断首不死，只需日落日起便能再长出新的来。要想杀了它们，非得困住了，以火焚之，烧上一日一夜此物才会断绝生机，化作灰烬。”
“它们是什么东西？也是像路都讲那样的人吗？”
“自然是关外鬼祟怪物一流，这类东西在关外各类各样，每年以数百计，除了钟山寺的记事僧，寻常人不会劳心劳神的去统计的。至于路蒙那老东西，想来早已经不做人了。”
只有不死的怪物。
哪有不死的人。
就是安王沈问那样顶天立地的人，也会衰老生病，同样死在了卧榻之上。
“这样吗？”
徐晚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么殿中刺中的那个飞鹰卫真的是南柯一梦？
可是刀剑加身的感觉如此清晰，就连接下来众人的话语也全都一模一样，怎么会是镜花水月的一场空梦呢。
“徐姑娘不必担心，就算他路蒙能够擒住安王和大将军，等安顿好了你们，我便启程去钟山寺找无生法师，在世真佛岂会容自己座下弟子与邪祟同党，定会出手护我安国苍生。”
钟山寺的无生法师。
徐晚又想到了那个带走玄真子的游侠，他劫走玄真子似乎并不打算拿这位先王养子做什么，只是希望玄真子远离钟山寺。
那么钟山寺真的如李高明期望的那样是长伴青灯古佛的清净之地吗？
安王沈问，无生法师，还有那位曾经建立飞鹰卫，追随沈问多年的大将军，这些人当年一同建立安国，为何手下的势力却分居一方，互不来往呢？
这两天越是了解的多，徐晚心中的困惑愈多。
李高明的那块飞鹰玉佩已经被磨平了纹路，换了屁股下头这辆驴车，那几件丝绸华服也找了个过路的货郎换了吃食。
“过了螟渊村，朝东四里地就能看见养活全村人的地渊，这里头养了不知道多少只柞蚕桑蚕。”
地渊是道很大的裂缝，横跨上千丈，像是大地的一道伤痕，里面有股温热的气息，保证着那些生长在峭壁上的草木四季如春。
到了这等地界许牧又想起来要卖弄自己的那点墨水了。
“这地渊传言是先王与当时盘踞在安城的一位大妖对决时留下来的，当时一刀下去，霸道炽烈的刀光连金乌都要退避三尺，登时万马齐喑天昏地暗……”
“你搁这跟我说评书呢？”
徐晚翻了个白眼。
“反正这里每个地方的传说总离不开沈问二字的，你慢慢就会习惯的。”
被打断了的许牧倒是无所谓,她指了指地渊深处看不见的黑暗，“据说那个大妖的尸体就落在了这座地渊的最下端，我以前陪知非来过一趟，他还想着把那个大妖的尸体找出来呢，我们在这停留了三四日最后无功而返，也不知道这传说是真是假？”
“是真的，我小时候见过那个大妖的尸体。”
李高明突然插了进来。
回想起那天，地渊深处突然漫水，全村的人都去抢救蚕窝，结果在月色正浓的时候，小山一样的花翅虫尸浮了上来，尸体上还留有一道刀伤，贯穿全身，几乎把虫尸劈成了两半。
还是小孩的李高明看着斑斓五色的虫尸吓得两腿一软，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周遭的村民也是乱作一团。
就在村子里的老人们跪下祈祷的时候，天空中传来一声怒咤，地渊深处冒出的大水迅速退去，那具花翅虫尸又重新落回了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渊深处。
“吁，几位。”
一个纵马奔驰的蓝袍青年忽然从远处出现，叫停了驴车。
“这里离安城还有多远？”
瞧着这位身上的衣服带着鹰狼纹路，这是典型的安国尚武之人所喜欢的花纹，眉角间还能见到青年独有的锐气，看他御马如驱臂使，似乎还练过几手。
“过了此处再走五六里地便能看到安城城门了，小哥去安城所为何事啊？”
蓝袍青年瞥了眼这驴车上坐着的三个女眷，心想着这位赶驴车的糙汉子好福气。
“与你无关，好好赶车便是。”
随后驱马疾驰而去，只留下漫天尘土。
“那人身上有好重的火丸味道。”
李高明看着一骑绝尘的蓝袍青年忽然冒出一句。
火丸是天门关地带常见的日夜服用之物，能让人精神充盈无畏黑暗，更兼具活化气血，驱寒护体的作用，缺点便是服用多了以后呼吸之间都带着股奇怪的腥味，甚至传闻中还要有些古怪事情与这东西有关。
“我听知非说过，天门关以前有位叫做赤目阎王的大妖奴役人类，它被先王杀了以后，当地的红土上就长满了百焰草，那玩意后来就被用来熬炼火丸。”
如此听来，沈问的安国就是在这些妖怪的尸体上生存下来的。
怪不得这里的怪异如此多，感情每间活人的屋子下都是座妖坟。
已经满头白发的李高明叹了口气。
“这些都是数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关内还算太平，只有到了关外你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迎着吹来的暖风，徐晚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她看着天空上近乎永恒不灭的金乌大日心里思绪万千。
如果说这些大妖身死之处都有神异所表，那么人王安葬之地是不是也能显现不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