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们分开了。
赤金色的双瞳夺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江泽并没有发现坠下井底的怪物已经变成了一只瘦小的山猴。
“看够了吗？”少女眼神有些不悦，但是没有什么过激的行动。
江泽退后几步，愣了片刻，红着脸把视线偏到身后。
人偶般的少女没有任何实物遮体，大刺刺地站在自己面前！
因此，江泽也并没有看到原本供奉的无名神位已经漂浮在少女胸前，然后没入身体——被吸收了。
紧接着，少女的胸口放射出大量黑色的丝线，围着她的躯体一圈圈缠绕，最终编织成黑白色浴衣般宽大的长衫，腰以下是纯粹的黑，腰以上则是渐变的白，点缀着如星星般的黑色斑点，随后一张褐色皮甲紧贴上身，以红白相间的粗绳在背后系住。
少女系着红绳的左手浮现一张古老的红漆木弓，右手持着一支木箭，已经做好拉弓射箭的姿态。
目标，自然是井口！
“抱紧我。”清冷飘渺的声音指示江泽下一步的动作。
……啊，还好穿上衣服了。
“快点，要上去了。”
少女再次催促着，左手大弓已经拉出一个满月。
江泽立马凑过来搂住她纤柔的腰肢，要说没有什么绮念那是假的，但眼下更关心少女这身猎人般的打扮是要怎样？上去？射箭？
少女用行动来具现自己说过的话，右手松开箭，登时，一股强劲的气流如同飓风鼓荡着托起他们的身体，那支箭已经化作赤金色的牵引物，一往无前冲向井口。
江泽放弃了思考的能力，身体飞速腾空，他的脑海只余下这一幕令他永生难忘的奇景以及少女头发上系着的红绳——那豪放的飘荡之姿。
只花了三秒他们就冲出井口，但是这力量和速度没有消失，继而一举冲破次庙和木亭的两层穹顶。
江泽平生第一次俯瞰黑翎山的夜景，连绵无尽的山林在黑海里沉睡，起伏的山脉如同静止的黑色海浪，一层叠一层，似乎要将峰顶这唯一的光鱼给吞没。
空气已经凉下来了，嗖嗖的风声成为耳边唯二之物。这就是飞翔的感觉吧，虽然人类从未凭借自身力量飞上天空，但这种幻想确实确确实实存在于每个年轻人儿时的梦里。
当江泽踩在坚实的地面上时，他依旧没有清醒过来，双手继续紧紧抱住已经逐渐发狂的少女。
“松手！”少女见自己的警告没有用处，便诉诸暴力，一拳拳如机关枪般锤着江泽的脑袋——当然，她有注意手上力道。
“你干嘛！”江泽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哀嚎着。
“我只是让你清醒一下，省得你要说什么不会在做梦吧之类烂俗的台词。”
“那也不用下狠手吧，暴力女！”江泽起身驳斥。
后面三个字似乎对少女有着无比的冲击，她纤细的眉毛紧蹙了一下，赤金色的双眼带着强烈的恫吓，“你再说一遍，我让你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暴力。”
少女只是朝着江泽踏出一步，就令后者直接伏地求饶。
“我错了，女神大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暴力不能解决问题。况且我是僧人，不能和女施主计较。不过，还真的不是在做梦啊……
这个时候江泽倒承认自己是个和尚了。
“我说……浅山到你这一代算是完了……”少女忍住没发火，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还有，我不是什么神明，只是概念的集合体。”
“概念……集合体？能说些我可以听懂的吗？”
“这个地方创造了我的概念，周围的一切补充我的空白。”
“让我想一下……总之，这座次庙是供奉您的……”
“供奉？你们把这种圈禁当做供奉？”
“可是就算这样，您也不用把整个寺庙都穿破啊……”江泽哭丧着脸，看着不远处被掀翻穹顶的次庙，有些无助地望着少女。
……这下完蛋了，要怎么跟叔父解释，他怕是要揍死我啊。
叔父对寺庙的爱护四下皆知的，之前江泽就在主庙搞过小破坏，被叔父罚了几戒棍后一直留着阴影。
少女可不知道江泽在想什么，她别过脸去，“那东西太碍眼了。”
实际上她明白是自己没控制好，身体没适应重新获得的力量。不过这点绝不能让他知道！
“这种寺庙，以后我帮你多建几个也无妨。”
“真的？”
江泽抬起头，看着少女意气风发的姿态顿时心安。心想着叔父问起时，装作不知道不就行了。
……最重要的是，如果解决了前阵子的骚动，就算叔父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吧！
“但是，要等这一切结束后。”少女神秘地轻声呢喃。
“好的好的，您说的算。”江泽痛快地答应，随后又问，“不过之前那怪物究竟是什么？”
“鬼怪，作为浅山家的后人居然不知道？”少女再次鄙夷。
听到这个答案，江泽想笑又笑不出来。这名少女说的话不需要佐证，她的存在本身就足以令人信服。
但是江泽心里还是不爽——总被这少女鄙视。可他没有任何办法，毕竟眼前的少女过于强大，他毫无话语权。
……不过听她话里的意思，难道浅山家以前就知道鬼怪的存在？并且两者有什么联系？
“只是，那个并非鬼怪的本体，它是个傀儡。”少女补充
“越来越难懂了，总之先找到本体，消灭掉就没问题了吧。”
“嗯，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把傀儡全部解决！”
少女突然警戒起来，右手凭空捏出一支箭来，她摆好架势，大弓再次拉满，然后瞄准了江泽。
“喂，你干嘛，自己人，这种杀伤性武器别乱指……”
纤细的手指松开了弦，赤金色的光芒如同流星直冲江泽的胸口，然后轻易洞穿他的身体，速度不减地飞向后方。
江泽瞪大双眼，直接瘫倒在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靠？这么草率地就把我杀了？
“行了，别躺那装死，我的力量对人类无效！”
少女一声轻斥将江泽从死亡的错觉中拉回现实，摸了**口，确实没有任何伤口，也不觉得疼痛。那么——
扭头一看，江泽再次冷汗直冒。
又是一张青色的怪脸，它张着血盆大口紧贴在江泽身后，腥臭味的冲击令他坚持不住，终于呕吐起来。
另一只怪物停在了原地，一支逐渐化作粉尘的赤金色光箭正插在它的额头当中。
又是这样！
江泽内心几乎是崩溃的，这一晚上他被吓了多少回，保持理智已经是极限了。
“你最好靠紧我，它们，要来了！”
像呼应少女这句话一般，山顶周围的林海中发出一连串沙沙声，声音短促但连绵不绝，不知有多少未知的东西从深山的睡梦中惊醒，然后开始报复性的觅食。
黑影从四面八方涌上来，那是江泽迄今未经历过的梦魇，一大群巨大的青面怪物如深海的浪潮扑向他们，除了攻击江泽的那种，还有更多难以描述的类型，绝对压倒性的数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