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泽不明白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浅山贵并没有解释。
“叔父，那我该怎么做？”
“无为便是有为。只能给你建议，利用武器，然后活下去。”浅山贵犹豫了一下，继续补充，“浅山家名存实亡，二十年前百鬼大战的经验不能作为参考，更远的也没有详细记录，但仅有一点，武器是必须的。
记住，行动要隐蔽，不可被普通人发觉，否则会引出麻烦，甚至会死。”
江泽再次看了一眼浅衫千雾，后者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人的交流，警惕一直都没放松。
……利用浅衫千雾活下去吗，只是利用，不带情感，我能做到吗？尽管战斗形态的浅衫千雾有些讨厌，可面前这个乖巧的少女他倒是不反感。
“那么，就先到这里吧。以后的事，我帮不了你，一切只能你去承担。毕竟我根本看不见你能看见的东西。”浅山贵费力地咳嗽几声，然后不再支撑，躺回竹椅上。
“叔父，您实在不愿意去医院的话，我们就去找愿意出诊的医生。”
“不用，我的事不要瞎操心，医生是我讨厌的一类人。你也去早课吧。”说完，浅山贵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江泽没有办法，尽管他的担心丝毫不亚于一沅师叔，可他更清楚叔父的固执，那是比金石还要难以破开的东西。
江泽躬了躬身，打开门走了出去，浅衫千雾就紧跟其后，然后轻声合上门。
“驭主的心情很不好，是因为里面人要死了吗？”走出了很远，浅山千雾突然开口。
江泽停下脚步，眉毛一紧，直直地盯着浅衫千雾的眼睛，“叔父不会死！”
“可是种子发芽了，他撑不了多久。”
“种子发芽？什么意思？”江泽眼睛一亮，他凑近了一些，“叔父到底怎么了？”
“木魅的种子，那是誓言之毒。一旦违背约定，毒就会爆发，种子萌芽将消耗身体所有的血肉灵力。”
“木魅？约定？”
“只有本人才知道的约定。如果驭主想要救他，还来得及，这座山有木魅的本体，消灭她就能遏制毒发。”
“那我们赶紧把它找出来！”江泽身体一紧，急切道。
“现在时间太早，逢魔之时，百鬼夜行，等入夜。”浅衫千雾机械化地回答，语气没有一丝波动。
江泽深吸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知道了叔父的病由后，他能理解叔父不愿去医院的部分理由，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是现代科技无法触及的神秘地带。
“你有把握吗？一定可以消灭它们？”
“驭主不用怀疑，虽然缺少灵力，但目前战斗状态的浅衫千雾即便对上大妖，也不会落下风。木魅只是一般的鬼怪。”
浅衫千雾并没有直接回复他，这令江泽多少有些不安，“缺少灵力，和我也有关系吗？”
浅衫千雾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是的。每一代驭主都需要提供灵力，灵力越充沛，我的力量就会越强。因为现在无法和驭主建立联系，只能通过休眠恢复，所以这次百鬼大战有些不妙。”
“是吗……”江泽苦笑几声，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确确实实只是个普通人，稍微区别周围的仅有僧侣这个身份，但这没有任何实质性作用。
而浅山血脉，虽说在遥远的过去似乎是顶尖的驱鬼师，可现世缺少灵力，自己根本没有驱鬼师的才能——这点从浅衫千雾的话里已经明确了。
今后，要依靠，不，利用浅衫千雾活下去，就凭他们这对组合来终结神话中的百鬼大战？江泽总觉得困难重重，不，在他眼里是不可能实现的幻想……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
想着，身体不由变得逐渐僵硬。
或许是感觉到江泽的不安，浅衫千雾语气坚定地开口：“我是驭主的武器，除非我被折断，谁都不会伤害到驭主。”
浅衫千雾依旧生硬而笨拙地复述作为武器的职责，即便是出于她的本能，但江泽这一刻感受到的是无限放大的安全感，身体也逐渐柔软下来。
……你还还真是没出息。
江泽自嘲了一句，继续朝主庙走去。
“对了，普通人看不见你吗？”
“是的。每一代驭主都嘱咐过我，直到百鬼大战结束都要保持这样，因为不可见的武器更具威胁。”
“所以能看见你的只有每一代驭主？”
“不，还有百鬼。”
隐隐地，江泽从这些话里感受到一股穿越了时间之海般无尽的孤独。
江泽钻进主庙，小心地融入还在早课的僧侣方阵，他闭上眼睛，默念着已经背了十年之久的经文，几乎是瞬间，他就进入了状态，神圣庄严的梵音在这座延续了数百年的主庙里生生不息。
浅衫千雾学着江泽的姿势盘膝端坐在地上，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目视前方似笑非笑的佛陀，仿佛那也是她需要警惕的对象。
半个小时后，江泽与一群僧侣前往东边最大的单间厢房，那是主庙的食堂，然后就是厨房与仓库。这里的食堂除了负责浅山寺的僧侣们的三餐之外，在一些特殊的日子里也会宴请部分香客，到了那时，江泽就能吃到平日里少见的大餐。
虽说现今的寺庙大都不戒酒荤，但浅山市平日里还是以素食为主，就比如现在每个人面前摆放一份以白粥为主的早餐，配有萝卜咸菜，味增汤以及一份切片的黄瓜。
江泽双手合十，完成祷告准备吃饭时，却被面前一对赤金色的双眼盯得有些发怵，不得已停下了筷子。
“这是什么？”
“早饭啊，你没吃过？”
“吃？我似乎不需要这种行为。”浅衫千雾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是她的视线并没有离开江泽的早餐，两对猫耳耷拉着，像一只饿了许久的野猫。
“小师弟你在和我说话？”江泽身侧的一名年轻僧侣突然问道。
江泽打了个激灵，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大，已经引起注意了。在他人的视角里自己对面空无一人，而江泽差点想把自己这一份让给浅衫千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