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过了十分钟,偏僻的小径的西侧有大灯射来,在植物的阻隔下一闪一闪,江泽知道高杉观来了,等待期间他打过一次电话。
黑色吉普车稳稳停在小小的站牌下,车门猛地打开,高杉观首先冲下车,他在车厢里一眼就发现躺在清水希身上的星野雪奈。
“怎么浑身都是血!”高杉观冲过去查看了一下,血腥味很重,但她身上似乎没有伤口。
“星野同学没受伤,那是狼血,我们遇到野狼了。”
“浅山同学你没事吧?”
高杉观突然发现江泽一身破烂,衣服到处都是破洞裂口。
江泽有些尴尬,抓了抓脖子,“一言难尽,所幸没出什么大问题。多亏了星野同学。”
高山仓木探身到副驾驶的窗口,伸出脸打断他们的对话,“先上车吧,后面位置你们挤一挤。”
“谢谢。”江泽点点头,然后和高杉观将星野雪奈抬进了后座,清水希坐在中间,江泽坐在一侧。
高杉观上车后,浅衫千雾也动了,她如一只野猫轻盈地跃上车顶,抓着边缘的铁杠稳住身体。
高山仓木倒车后,脚下油门一踩,原路返回。
“你们几个小鬼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这次又多了一个人。”高山仓木无奈地摇摇头,“所以你们又发现什么怪事了?”
“怪事没有,倒是惹出一群野狼。”
“所以你们又是来这做什么社团的实地考证?”
“是的。”江泽与清水希对视一眼,点点头。
“怎么会有这么麻烦的社团,学校居然会放心学生做这些事。啊,我并不是诋毁的意思。——那,你们这次做的是关于什么鬼怪传说的考证?”高山仓木似乎有些兴趣,很显然他是从高杉观那里得知怪谈社的日常工作。
“……天狗。”
“噗……为了志怪传闻能做到这个份上,这点倒是不能小瞧你们。”
江泽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是夸还是在损他们,只得干笑两声。
“浅山同学,星野同学为什么昏睡,你之前说她并没有受伤?”高杉观终于开口了。
“抱歉,是我没保护好她。事实上,遭遇狼群时,还是星野同学救了我们,力竭后她才昏睡过去。高杉同学应该也知道吧,她的剑术厉害得不止一点!”回想起结界内发生的事,江泽依旧对施展出超强剑术的星野雪奈表示感叹。
“剑术……”高杉观喃喃自语,眼神更加黯淡,随后摇头否认,“不,这个我并不清楚。”
等到他们回到星野雪奈所在小区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
星野雪奈家的钥匙他们怎么都找不到,最终他们商定先安置在江泽的租屋里。毕竟想找宾馆有一大难,浑身是血谁敢让住。
“情况特殊,这个点我们家有些不便,只能先将她安置在你这里了。”高杉仓木拍了拍江泽的肩膀。
“……”江泽哑口无言,他看了一眼高杉观,后者居然并没有反对。
……这是搞什么名堂。
“我留下来帮忙。”清水希突然插了一句,看着三人目瞪口呆的样子,她脸红着补充,“星野同学的衣服总有人要给她换……”
说话间几人将星野雪奈送进江泽的卧室,轻轻放在床上。
“浅山同学这里应该没有合适的换洗衣物吧,我们回去拿些衣服,很快就来。”高山仓木问。
江泽摇摇头。
“我们家应该也没有吧……”高杉观有些疑惑。
“……你忘了吗,上次你变装的衣服,还保存得好好的呢。”高山仓木一句话令高杉观尴尬无比。
等两人离开后,卧室只剩下江泽和清水希,气氛无比死寂。浅衫千雾蹲在客厅沙发里,托着腮帮不知在想什么。
“清水同学,这次真是麻烦你了。”
“诶,啊……没什么。”清水希侧过脸不敢与江泽对视。
“……是我吓到你了吗,在银盘山。”江泽注意到清水希的异样,问道。
“我……”
“也是,驱鬼师的后人体内有百鬼血统,这种事情就足够骇人了……”
“不是!”清水希握紧了两侧裙幅,突然提高的声音让江泽一惊,“我只是……只是,害怕,害怕浅山同学会变成大妖,变成敌人,变成那副可怕的样子……”
清水希的声音越来越小。
江泽眼神逐渐坚定,他摇摇头,正色道:“我是人类。这点绝不会变!”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清水希颤抖的肩膀,“不是说觉醒血脉之力,就能抵抗大妖之血吗,没什么好怕的,我不会输给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没错,我是人类!
清水希抬起头看了一眼身前的江泽,那双眼是纯黑色的,与大妖的血红截然相反,没有暴戾嗜杀的气息,只有作为人类的温和与坚定。不知为何,耳后根有些充血。
正想说什么,突然床上的人轻声开口,“太吵了,能安静一会吗……”
声音有些虚弱,星野雪奈醒了。
“星野同学……”
“你感觉怎么样?”江泽和清水希凑了过去。
“托你们的福,提前醒了。”她试着撑起身体,有些困难,清水希赶紧帮了一把。
星野雪奈看了两人一眼,又眯着眼盯着江泽胸口。
“你看什么。”江泽护住胸。
星野雪奈白了他一眼,收回眼神,靠在床栏上,“你的伤全好了,看来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我想,我应该需要一个解释。”
江泽与清水希对视一眼,旋即反问星野雪奈,“你在结界里自称也是未觉醒血脉,你又是什么身份。”
两人对峙,互相沉默。
门外传来熟悉的汽车引擎声,最后逐渐消失在江泽的租屋前。
“待会说吧。”
高杉观拎着一只黑色收纳袋走了进来,高山仓木留在车里。
“衣服我放这里了……星野!你醒了!”高杉观瞥见坐在床上的星野雪奈,火急火燎地凑到床边,紧张地问:“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星野雪奈叹了口气,眨了眨眼,“没事。”
气氛有些趁沉寂。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星野雪奈一句话令在场的人均是一惊,尤其是江泽与高杉观。
她偏过头,然后什么都不说了。
“观,该走了!”远处传来高山仓木的催促声。
高杉观身体一滞,深深看了几人一眼,然后对清水希和江泽略微鞠躬,“麻烦你们照顾了。明天我再过来。”
门外再次传来引擎发动的声音。
“这里,是浅山同学的家吗。”星野雪奈问了句。
“呃……你别误会啊,找不到你家钥匙,不然才不会让你一身血睡我床上。”
“不会,你看上去就不像有那个胆子。”
“你是在挑衅我吗?”
“绵羊披上狼皮依旧是只绵羊。”
“你……”
“星野同学……你身上都是血,还是先清洗一下吧。”清水希中止两人继续拌嘴。
星野雪奈点点头,有些艰难地挪着身体。
“我来帮你吧。”
“……谢谢。”星野雪奈有些僵硬地搂住清水希的肩膀,然后侧过脸警告江泽,“即便在你家,某些人最好不要有偷窥的想法。”
“切,你有什么可看的?”江泽不屑地扫过星野雪奈平坦的上身。
星野雪奈咬牙瞪了他一眼,然后慢慢挪到浴室。
哗啦水声很快响起,江泽有些心神不宁,他关上门,无奈地坐在书桌前,思绪缭乱。
在清水希的帮助下,星野雪奈脱去身上的衣物,小心地坐进浴缸。
“这是……”清水希掩口失声。
洁白如雪的背部,纵横交错的伤疤犹如蛛网紧紧贴在上面,鲜明而密集。除此之外,星野雪奈的大腿以及腰腹也横亘着大大小小的浅色疤痕。
星野雪奈泡在温水中,发出舒服的浅吁声。
“小时候练习剑术的伤。”星野雪奈语气平淡。
“星野同学真刻苦……”清水希干巴巴地应了声,取出一条白色毛巾,准备帮她擦试背部。
“我自己来吧,体力多少恢复一些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当毛巾擦拭到不堪一握的腰间时,星野雪奈突然问道:“我的伤是你治好的吧,居然没有留下痕迹。清水家的力量果然神奇。”
“诶……星野同学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可能比你想得还要多一些,毕竟我和你一样也是驱鬼世家的后人。”星野雪奈不再掩饰。
“星野同学……是哪一支?”
“星野神社。这样说你可能不清楚,黑炎神社,这是它的前身。”星野雪奈靠在白瓷砖的墙上,有些虚弱地合上眼。
清水希一怔,嘴中喃喃念着黑炎神社,脑海里的信息突然涌了出来。
那是与清水神社齐名的驱鬼世家,以黑炎刀术著称,斩鬼无数,但后来经历一些变故逐渐消失在驱鬼世家的圈子,大约距今两百年,彻底失去消息。
然而现在他们再次出现,清水希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感觉不是很好。
“衣服,帮我拿一下,我们出去说吧。”
江泽,星野雪奈,清水希三人围在客厅的圆桌上。
“互相坦诚前,我想弄清楚为什么会和浅山同学掉进那种地方,这点我猜你们应该知道吧?”星野雪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