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扰佩盈和小丽学习,我走到了医院外面。
明月姐跟在我的后面,让我有点不耐烦。
我停步。
她撞到我。
“你说我应该怎样?”我转身问,“明明是你带我来的,说带我去灾区旅行,说是我捡到宝。”
“但你……这样算是带我旅行吗?”我很不满,“你做过什么事情?”
明月姐摸着下巴,认真地想。
“记不记得最初,你是一个怎样的人?”她要我想。
“无欲无求,对不对?”她问,手指轻撩我的脸。
“现在呢?”她扬起嘴角,拍我脸一下,“有欲有求了,对不对?”
“我不知道自己想怎样。”我说,抓住她的手,认真起来,“我觉得留在这个黑白世界,目光就会,全放在佩盈身上。”
“就会围住她转,就会想支持她,想见到她好。”我说。
路旁有自行车驶过,也有汽车驶过。
“这是正常的。”明月姐说,“因为她就是一个那么有魅力的人。”
“所以她才会是彩色?”我问,又想起,“还有小丽,都慢慢有了色彩,为何?”
“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变成彩色?”我再问,“答我。”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变成彩色。”明月姐回答,“你就当这个是我给你的谜题,你慢慢参透吧。”
“如果我没办法变成佩盈、小丽一样有魅力,是不是……只会一直变灰?”我问。
然而我,根本没有办法变成她们那样。
她们有志向、有青春、有活力,又长得美丽。
“彩色之所以是彩色,是因为它不是一种颜色。”明月姐说,“他是多种颜色。”
“红黄蓝绿,混在一起,是彩色。青、紫、啡、粉红,混在一起,何尝不是另外一种彩色?”她反问。
“加油吧。”她拍拍我的肩膀,“现在,先想一下要吃什么好。”
“啊,还有一点!”她想起。
我在听着。
“对我来讲,旅行,不是跟着计划好的行程,一步一步去完成。”她拿出眼镜布,拿出无度数眼镜。
“我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按照计划走的行程太无聊。”她抹抹眼镜,“就好像现在的人,上网找好资料才去旅行,出发前就已经知道每一点去哪,吃什么餐厅,全部都按照计划行事,不容许出错……”
听到“计划”,我脑海,想起一些人。
我曾经在一间公司上班,有同事在入职的时候,就已经算好了所有的将来。
例如一万五千元一个月的话,一年最多就是十八万。三年后升职,能获得多少加薪,数目又怎样换算。假如最后工作到六十岁,总获得的金额是多少,他全部都计算了。
满意的话,就一直干下去。不满意,找到机会就立即离开。这些人,长期以一种自以为理性的目光处世,把自己放在计划当中。
“很无聊。”她说,慢慢戴上眼镜,“我眼中的旅行是——”
“意外。”她说。
“无法预测的意外。”她说,“和无法预测的人认识,进入无法预测的发展,谈一场无法预测的恋爱。”
“种种的意外,才是旅行。”她沉醉在自己的话当中。
曾听说,人生下来,就是一场旅行的开始。
前方是无法预测的际遇。
人们能掌握的只有当下的自己。
继续有车驶过,掠过了我俩。
“交通意外,算不算意外?”我问。
“你想我推你出去?”明月姐准备动手。
“不用了谢谢。”我笑说。
走在街上,背后超过的车不计其数。
每踏两步,就有汽车驶过。
明月姐走在前面,我跟着她去买午饭。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成了无欲无求的人?
小学时期不突出的我?
长处不及别人长,短处没有别人短。
中学时期看着家姐离家出走,我只要乖乖留在家中,就会被称赞是“好孩子”的时候?
在家裡我只要不学我姐,老爸老妈就很满意了,没有别的要求。
还是……
上班后,只要每天完成自己的工作,就不会有人干涉你。没有多少称赞,也没有什么斥责。
日復一日地工作,当发现一年前的日子,跟今天做的事完全一样……
还能够继续去做的时候?
渐渐地,就会无感。
对很多事,都会麻木。
“噗!”我撞到明月姐,她突然停下。
“你又在想什么呢?”她转身问。
“在反省自己。”我说。
明月姐看不下去,“不如这样,我给一个建议你!”
“建议?”我问。
“首先你去想一件,最没有可能现在去做的事。”明月姐说,慢慢地引导,“你明明是很想去做的,但又不敢,觉得不应该去做的事。”
本来昨天晚上,有人骑自行车冲过来时,我把佩盈推到墙壁。
她在我耳边提议,今天探望爸爸后……
“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去踩单车?探望完爸爸之后,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她提议。
“明天?”我反应不来。
可是计划被小丽打乱了,小丽的出现,使佩盈被逼要跟她一起学习。
“最沒可能现在去做的事?即使是在情在理,都不应该去做的事?”我问。
“作奸犯科除外。”明月姐说。
“我……想到喇。”我懦弱地说。
“有没有信心去做?”她问。
“没有。”我肯定。
“有没有勇气去做?”她再问。
“没有。”我回答。
“Good!”她很满意,“那你可以去做喇,出发吧。”
“真?”我问。
“去!”明月姐命令。
我转身离开,往医院走去,慢慢加快步伐……
按着头顶的帽子。
跑了起来。
我心无杂念,只想着一件事。
跑进医院,奔上楼梯。
直至眼睛再次见到佩盈和小丽,她们正坐在排椅,看着参考书。
“何常?”小丽说,把笔放在书上。
我走过去,有点喘,来到她们面前——
“何……常?”佩盈说。
“不好意思,小丽。”我凝视佩盈,眼中只有佩盈,“今天你要自修。”
右手把佩盈的书,慢慢合上。
“吓?”小丽没反应过来,“你说……”
拿走佩盈的书,收进大袋子裡,负到肩上。
“你们去哪?”小丽一脸茫然,“佩盈?”
这时佩盈勾一下头髮,有点不好意思地站起。
“不好意思,小丽,我们明天再複习。”佩盈很抱歉,合起双掌,“今天我……其实约了他。”
她来到我的身边。
“佩……盈。”小丽站起。
如果小丽的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变成了“意外”。
那我就再打乱她的计划,创造新的意外。
因为明月姐说,意外,才是一场旅行。
佩盈看着我,拿回大袋子。
她说了话。我要她等等。
我弄弄她的头髮,才点点头。
一起离开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