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镰刀、斗笠和蓑衣

作者:靈彩 更新时间:2020/3/23 13:15:17 字数:4314

下午三点,我和佩盈在四周畅游,观赏附近的美景。

车轮转啊转。

一前一后的自行车影子,慢慢靠近。

虽然在我眼中,都是黑白灰的自然景色,没什么好看。

好看的只有——

“不如去那边看一下?”佩盈兴奋,遥遥一指。

“好啊。”我说。

自行车一前一后,均速前进。

“前面,应该没什么好看。”佩盈失望,减慢了车速。

“那我们回头?”我问,减慢车速,“现在回去去,应该可以赶在日落前到达。”

毕竟回去也要两小时。

树林没有灯光,又有塌树,入夜会很危险。

“好。”佩盈说,先停车,慢慢掉头。

我跟着掉头,小心翼翼地。

改为,往来时的方向前进。

回程途中,我们先回到农村的入口,再准备踏进早前出现塌树的路。

这次——

一前一后自行车的影子,慢慢拉远。

佩盈落后了。

我减速,回头看她。

“我有点累。”佩盈说,脸有点红。

我剎车——

我下来,迎接她的自行车。

“你是不是很少做比较久的运动?”我紧张了。

“嗯,平常都没什么机会。”她难受地答。

“喝水。”我说。

然后发现她的水喝完了。

我便把我的水樽给她。

再扭开盖子。

“那你呢?”她拿着。

“你先喝!”我催促。

待她喝完之后,脸色恢復了点。

我才松一口气。

自行车靠着两棵树,我们在树下休息。

佩盈对刚才的男人,最后说的话很感兴趣,就是“少就是多”的想法。

她一直想找别的比喻、别的例子,尝试引申出更多意义。

我在旁看着。

总感觉,那番说话会影响她深远。

如今我们水尽粮绝,以她的状态,我也不敢贸然闯入树林的路。

便一直坐在树下。

直至,树林路上有劲风吹来,树叶“沙沙”作响。

树林上方更出现乌云。

“看一下那边。”佩盈发现,指着乌云,“好像要下雨。”

乌云随风而来,覆盖了半边天。

“留在这也不是办法。”我站起来,“佩盈你好了点没?”

“好点了。”她说,按着双膝站起。

“我地搵个地方避下先。”我提议,“淋湿就糟糕了。”

我上自行车,也催她上自行车。

“趁雨还没到,我先回去农村?”我在风声中问,“顺便看一下农村有没有水和吃的。”

在她准备上车的时候——

“不如……你坐我后面?”我尴尬地问,“我怕你晕倒。”

“那自行车……”她不捨得。

“先放在一旁,我们回程的时候再拿。”我说,“快。”

我的一声“快”,使得她马上把自行车推倒在草丛中。

我想她上车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担心她中途跌倒。

万一跌伤就麻烦了。

但说实话,她的状态没差成那样,另一半原因,只是我的大男人主义发作。

还有一丁点就是想……

佩盈站到我的自行车旁边,轻轻坐了上来,双腿拍在一起。

她的手,抱住我的腰。

我很敏感,她的手——

天,在我的腰上。

“准备好,我就出发。”我说,慢慢握紧手柄。

“出发。”她喊。

我用力一踏,重心靠前,使自行车起动了。

啊啊啊啊……

天暗下来,乌云追过了头。

车轮在泥路上转动。

车轮在湿泥上转动。

我在过头的努力中,在刚好被雨水淋不到一分钟之内,驶进了农村。

一个像是村公所的地方,我让她下车。

在村公所的檐篷下,我们一起躲雨。

自行车靠在一旁。

“你猜什么时候会停雨?”佩盈精神奕奕。

“猜不到。”我背靠墙,剩半条命。

灰色的天空,雨水打在地上,被泥土吸收。

檐篷跌下的水滴更大,都连续几滴、几滴地落下。

我们就像青涩的学生,一起下课,碰巧在同一位置躲雨。

不过事实上,我已经二十七岁,早过了那种年纪。

但她,仍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

我的西装有点湿,更深邃了。佩盈的灰色运动衣,双肩膀也湿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说。

“不如……”佩盈鬼马地看着前方,“我们去那边。”

她指的,是一间被风吹开了门的村屋。

“怕不怕有危险?”我想问,可是她的样子很兴奋。

便回答了“好”。

我再次跨上自行车,让她坐后座。

“出发!”她喊。

“冲啊啊啊啊……”我重心靠前,双腿用力蹬。

自行车驶过两间房屋,驶了一百米,去到第三间屋前。

佩盈下车,看看屋的墙壁,感觉没问题。

我也检查一下,至少外观上,没有损坏。

“打扰了。”我轻轻敲门,是礼貌,也是试探,“我们是来避雨的。”

没有人回应,果然村民都离开了。

经我的招手,佩盈才踏进来。

地面东西不多,算是没有很乱。

我们关上木门,留在客厅,望窗外的雨。

白茫茫的雨。

等了一小时,我的肚子“咕噜……”起来。

佩盈也开始找食物,只找到米缸的米。

厨房,我走进去,看到的是砖头炉灶。

旁边有干柴和长长竹筒。

炉上有大铁镬和蒸笼。

“竹筒是不是……吹气用?把火吹大一些?”我无知地问。

我们商量了一下,不如自己煮饭吃。

我们完全没有考虑过擅用别人的东西,到底好不好,只考虑生存的问题。

“但没有菜。”我很苦恼。

“你看一下!”佩盈要我看着窗外。

农田有着满满的蔬菜。

房屋裡有收割用的镰刀,斗笠帽和蓑衣。

“你认……真?”我语塞。

“我想吃丰富点。”佩盈扁嘴。

五分钟后,我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持帘刀。

双脚穿黑色雨靴。

“加油啊,何常。”佩盈一直笑,手肘挽着西装外套。

左手调整斗笠帽,我凝重来到门前,接过竹篮。

她打开门,“咔嚓——”

微风拂面,只不过是微风。

“啊啊啊啊……”我奔向风雨,斗笠帽马上吹飞了。

雷电闪下。

隻身闯入田中。

割啊割。

我蹲在田裡,瞄准较成熟的菜。

耳边都是雨声。

我分不出颜色,因为眼中都是灰色和黑色。

总之看上去大株的,就用镰刀收割。

放到竹篮裡。

无数次在心中问,到底自己在干什么?

手手脚脚,都在干着这种傻事。

头髮都湿了,雨水从颈背流入。

这时我眼角好像看到人影。

佩盈在门口,穿好了蓑衣,正戴上斗笠帽。

她出来了,捡起被吹飞的斗笠帽,一步一步地走近。

“你出黎干嘛啊?”我在雨声中问,“不舒服就去休息。”

佩盈走到我面前,看着蹲地的我,将斗笠帽戴在我头上。

她俯身靠近,伸手在我的脖子前,仔细地打结。

把斗笠帽垂下来的颈绳,绑紧在我的下巴。

“这样,斗笠就不会比风吹走。”她温馨提示。

我抬头望色彩依然的她——

背景尽是白茫茫的雨和黑凄凄的树。

心想,这是何等难得的景象?看过一眼,又有谁能够忘记?

“我来帮你。”她说,准备蹲下。

我及时扶起她。

“你再不进去,我就要抱你回去啰。”我大男人主义发作。

“就凭你?”她打量我一下。

我正动手之际,吓得她跑了几步。

“那我洗好米等你。”进去前她双手放后,“还有,我不喜欢吃芥兰。”

我看着手上的芥兰。

脸朝天空,放软双手。

“我又何尝喜欢吃?”我说。

一小时后,我在浴室洗了头,以凉凉的水。

还在用毛巾抹头的时候。

佩盈把煮好的菜端出来,香气沿路飘过,把我引了过去。

目前身上,穿着屋裡的衣服,像农村的男子。

“什么来的?”我嗅。

“芥兰炒腊肉。”她说,放在灰色饭桌,“在厨房搵到一条腊肠,就顺便加下去炒菜。”

她脱下围裙,放在一旁。

筷子,我坐下来,拿起筷子。

试一口腊肠,接过饭碗,再扒两口白饭。

“怎么样?”她紧张地问。

我再夹芥兰,挑战一下,放进口裡。

“试!”我瞪眼说。

然后她起筷了,放进口中后,手半掩嘴,仔细地咀嚼。

“好好吃。”我们一起说。

“原来芥兰炒腊肉是那么好吃。”她也不敢相信。

这一餐,太特别了。

我们一起吃自己讨厌的食物,还吃光了。

洗碗时,我不忍心看她负责了煮饭,还要忙着洗碗。

便打算由我来洗碗。

趁她准备抹第一隻碟的时候,我从后出手阻止,接下碟子,夺过她手上的海绵。

不发一言,我开始了抹碟。

“交给你?”佩盈问。

“嗯。”我轻声说。

“那我走喇。”佩盈离开厨房。

随即,一时失手,跌碎了这隻碟子。

“你……打烂了别人的碟子。”她立即进来。

我十分淡定,继续洗碗。

“地震的时候,有碟子跌落地下,是很正常的事。”我理直气壮。

天渐渐黑,停电的农村,逐渐被黑暗笼罩。

望出窗外,农田都黑了。

雨点持续打在窗上。

室内更是昏暗无比。

“喂,看看。”黑暗中的女声。

“看什么?”我在摸黑中回应。

“嚓——”火柴亮起了光。

照亮了她自己。

“我们要找一找,有没有其他照明用具。”佩盈说,拿着火柴盒。

熄灭了,馀烟裊裊。

我准备行动时,“等等,不如我拿火柴?”

“哦。”黑暗中的女声同意。

我摸黑地伸出了手。

相信她也在伸手找我。

轻轻地,手指与她手指,紧扣在一起。

然后我取得了火柴盒。

“嚓——”我擦着一根火柴。

她跟在我身后。

两人的影子映在墙上。

当我消耗了七根火柴的之际,在墙柜的抽屉中,发现了油灯。

“油灯啊!”我说。

“在哪?”佩盈看到后,双手捧出来。

这是一盏窄身的玻璃油灯,下面是深灰色玻璃油壶,上身是透明的玻璃管。

拔走上面的玻璃管,她把灯芯弄好,我便“嚓”一根火柴。

“燃——”火苗靠近,变成两点火苗。

我甩甩手,火柴熄灭。

佩盈小心地盖上玻璃管,使摇晃的火焰安定下来。

我们看着桌上的油灯,满满的油,感到安心。

剩四分之三的油——

火焰晃了晃,光就忽明忽暗。

已经夜了,佩盈洗澡后,穿了妇人的睡衣。

西装和运动衣裤,都挂了起来。

剩一半的油——

夜裡的农村,风凉水冷,窗缝透来的风很凉。

那怕只是一点动静,都会刺激我们的神经。

“哒——”一隻手掌拍在窗口。

看真一点,原来是树叶。

“我睡厅?”我提议,“你进房间睡吧。”

她摇头十下。

“那我们……一起进房间睡?”我有点害羞。

佩盈愣了一下。

“你看上去好像会怕。”我说。

她看着玻璃油灯,几乎静止的火焰。

她上前,拿起油灯,就转身走去房间。

火光被她带走,客厅只有漆黑。

我跟着她,就像飞蛾要跟着光。

一路走,并不远。

来到房门的我,像折翼的飞蛾,拍翼也难以前进。

这间房有一张两人床,似乎是主人房。

床的左边向窗,右边有墙和门口。

佩盈把油灯放在床尾再隔一米的木柜上。

“我用不用像以前一样,睡床下?”我开玩笑。

佩盈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躺在靠墙和门口的一边。

也就是说,另一边是留给我的位置?

我懂事地走进房间,走到靠近窗边才上床。

宽敞的双人床上——

我在左,近窗边;你在右,近墙壁和门。

“晚安。”佩盈说,拉被子到腋下。

“晚安。”我回应,也拉被子到胸口。

今夜我跟她同床睡觉,心情有点微妙。

我平躺着,想侧向窗的时候,佩盈先一步侧身向墙壁。

由于她腋下夹着被子,所以拉走了一些被子。

我本来就保持了距离,被子只是刚好盖到我,现在她侧身,我就没被子了。

于是,我往右移一点,移到刚好有被子盖到的距离。

没想到,她再侧身少许,我的被子又刚好不够,我……

只好把身体再移向她一点。

她睡了吗?我们同床,她能睡着吗?她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我不敢乱动,以为等一下她就会问我,“何常,你睡着了吗?”

再来几句谈心的话。

结果这只是——我的以为。

她唿唿地睡了,当我还在期待时。

也对,今天她早就累坏了。

我也不想面向窗,想了想还是面向佩盈好了。

在我侧身向她之际,她忽然反睡过来,面向我。

这一动的结果——

我近距离面向她,她就在我鼻尖前。

火焰摇晃。

我下看着她的鼻子,就在我鼻前,这一下勾起了我的冲动。

她的唇,在诱惑我。

她的颈子,分明的锁骨,上衣宽松的领口。

“是男人就要扑上去。”“是男人就要忍住。”两种声音都有。

我看着她,始终保持着“看”的距离。

爱情,我在想爱情,是不是一种活下去的理由?

爱一个人,为她奋斗,为她好好活一生。

这是不是一种色彩?一种有颜色的人生?

我不会跟佩盈在一起,因为肯定没有结果。

这种距离,就是我们最近的距离了吧。

最后,我在油灯熄灭之前,合起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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