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照片里面的人是佩盈。」明月姐承认。
「你要……带我姐去找她?」我不敢相信。
「准确黎讲,是你姐陪我去找佢。」明月姐说,「还有,你不要搞错这一件事,今天是我需要助手。」
「而不是我要帮你姐安排旅行。」明月姐说。
「我……」我无法反驳。
想再看一次那张照片。
「你不要想那么多喇。」明月姐说,不会再给我照片,「听你姐说,你准备开烤番薯店。好丫,有新目标和方向。」
「如果你再去见佩盈,极有可能,会产生负面影响。」她严重地说,「到时候,你就未必会开店,可能会打回原形。」
「为什么?」我轻声说。
手仍在桌上,慢慢握紧。
「到底照片里的她,发生了什么事?」我着紧地问,「会对我有那么大影响,甚至……打回原形?」
明月姐避开我的眼神。
「明月姐。」我认真说。
她叹了一口气,看着我,「你不要后悔。」
「不会后悔!」我说。
「在她变灰的那一日。」明月姐说,看着那张黑白照片,「那一日,她的色彩会完全消失,变成灰色的人。」
「为什么?」我惊讶了。
「世界上是有人天生有魅力,但不代表她会一帆风顺,不代表她一生没迷茫过。」明月姐说,「她遇到的挫折和低潮,不一定比其他人少。」
「这一日,本身已经丧失大部分色彩的她,会失去最后一丝色彩。」她说。
「为什么你不阻止?」我问。
「所以我现在就带你姐姐去阻止。」她冷冷地说,「只是成功机会有限。」
「但你放心,我的旅行,有我的目的。我也不想白走一趟,我会尽力。」她再说。
「总之,你先回去,忙你自己的事。」明月姐安抚我,「门口,在你身后。」
「我要去。」我说。
「你不可以去。」明月姐说,「你知不知道,对上一次你们见面,到拍到这一张照片的时候,相隔了多少年?你没老过,她看到一定吓到。」
「所以你说需要生面口,就是想我姐出面?」我问。
「没错。」她答。
「不行,我还是要去。」我坚持。
这时,家姐从厕所回来了,补好了妆。
「姐,你大小眼。」我说。
「真的?」家姐恐慌,看着明月姐。
明月姐点头。
家姐马上回去厕所,关上门。
看样子,应该半小时后才会出来。
「听我劝说,你回去吧。」明月姐说,「如果你打回原形,变回之前没生存动力的你,我会后悔。而你也会会浪费了,你们之前所有经历。」
她再一次,指着门口。
「给我……看多一遍那张照片。」我伸手请求。
她皱眉,把照片交到我手上。
黑白照片中的女人背影,长头髮一半披着后肩,一半由前髮绕后,扎成低马尾。
如果我现在回去,把一切交给明月姐和家姐,就可以继续准备开店的事。
只需要等消息就可以了。
如果我坚持要去,结果可能也不会改变。
甚至会坏了明月姐的计划。
——如果?什麽是如果?
「记不记得,你说过旅行,最重要是意外,而不是安排。」我看着照片说。
「记得,但你现在不是去旅行。」明月姐语重心长。
「我觉得人生就是一场旅行。」我说。
请再给我一次,无法预测的意外。
「如果……」她说。
「没如果。」我回答,「只有当下的选择,和选择带来的后果。」
「现在我的选择是——」我嘴巴动着。
说出了我的最后决定。
直至家姐回来,她缓缓步出。
「尘明月,你说服到他去了没有?」家姐有点不耐烦。
「说服到。你看看,他现在超想去。」明月姐自信地说。
我目光如炬。
「厉害。」家姐拍手。
「那我们几号出发?」家姐无知地问。
「今天。」明月姐回答,低头调整復古照相机的日期和时间。
「吓,那我们是不是要,即刻回去收拾行李?」家姐徬徨。
接着,我走到家姐的左边。
明月姐把照相机放在桌面后,走到家姐右边。
「你们……干嘛?」家姐问。
照相机的红灯在闪烁,一闪一闪,愈闪愈频密。
「看镜头,笑——」明月姐高声指示。
佩盈,等我。
我扬起两边嘴角。
闪光灯充满力量地闪了一下。
三人一起微笑,被照白了脸——
冷气静静吹着。
无人的店裡。
天空是灰色的,白茫茫的云层。
我感觉有点冷,手被风吹一下,大概是秋冬季节。
手被风吹着,仍然把黑帽子,戴到头上。
我身上是一套復古间条西装,左手挽着黑皮箱。
「哗!发生了什么事?」家姐大惊小怪,「为什么全部都是黑白灰色的?整个世界都……除了……」
「我们三个。」家姐数着自己、明月姐和我。
「放心,迟早我和你都会变灰。」我说,「是颜色那种,不是火化那一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里是……是哪里?」家姐很不适应。
这是一个陌生的城市。
我们三人站在中央广场旁边,广场中心是一个喷水池,很多人围着喷水池而坐。
更多黑外套的人,灰脸孔的人,在眼前路过。
家姐看看手錶,她左手有一隻啡皮带的手錶。
「时间也不同了,刚刚明明还是早上,现在变了中午。」家姐说。
她身上穿着西装,是黑色外套,白色衬衫,黑色西裤,上班族式的西装。
「这套衣服……我在穿……西装。」家姐说,竟有点感动。
在我们生活的世界,除了大学生、见工面试、当上公司主管、见客行业,否则很少有机会穿西装。
家姐没有高学历,做过很多工作,都不需要穿西装。
「姐,你的旅行才刚刚开始,不要那么**动。」我说。
她的右手,还有一个灰皮手袋。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尘明月又一直左看右看,不理我们,但难得来一次旅行……」家姐说,踏踏脚下的黑色矮跟鞋。
「你也不要叫我姐了,直接叫我全名吧。」她提出。
「有分别?」我问。
「有。」何诺儿说,「只有这样,我才不是你姐,而是我自己。」
「叫我全名吧,何常。」何诺儿指着我。
「何诺儿,叫我全名吧。」我学她的动作。
「你们玩够了没有?」明月姐问,终于回来理我们。
我回復严肃的样子,拉拉西装领。
「向前看。」明月姐递起了手。
向右走的西装男人,往左走的西裙女人,互相交错。
交错之后,我看到——
一个女人坐在喷水池旁边,一边看文件,一边吃三文治。
她是中央广场数以百计的人群中,唯一有色彩的人。
「佩盈。」我说了出口。
她比起上次见面时,不同了很多。
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
「她今年二十六岁。」明月姐说,「也就是说,你们已经相隔八年没见。」
「你们在说什么?你们认为那个女人?」何诺儿问。
「她是你弟的前女友。」明月姐说。
「吓,我怎么没听过他讲。」何诺儿拍我一下,「什么时候的事?一起了多久?」
明月姐想笑,低头掩着嘴巴。
「几分钟。」我说。
「几分钟也算?」何诺儿也笑了。
「算。」我回答,特别认真。
「好喇,我们要开始讲正经事。」明月姐说。
啡色头髮的她,扎着马尾,依然是记者打扮。胸前一部照相机,上身穿直条纹衬衫,下身是卡奇色长裤。
我和何诺儿都在聆听。
「前面那个人,叫佩盈。今天她在公司有一个重要会议,由她一个人介绍自己设计的系列,是很难得、也是不容许出错的机会。」
「只可惜,等会会有人抢走佢手上的文件,阻止佢介绍。」
「而她之后……」明月姐说着,难以说下去。
「就会一厥不振,变成灰色的人?」我接着说下去。
「没错。」明月姐回答。
人潮来来往往,脚步往左往右,我只看着中间。
中间的佩盈吃完了三文治,含一口手指的酱,便把设计图等等收入公文袋。她看了手錶一眼,便站起来,看着人潮来往,加入其中。
「看来午饭时间快要结束。」何诺儿看手錶,还有十分钟就一点。
中央广场有摄影师在拍照,佩盈成为了他的拍摄对象。摄影师拍了一张,就开始拍其他人。
白鸽飞落池边,啄啄地面。
我们跟着佩盈,打算暗中保护她,让她安全回到公司。
「记住,我和你两个,都不可以在她面前出现。」明月姐叮嘱,「以免被她认出。」
「所有要出面的事,交给你姐去做。」明月姐再说。
「知道。」我说。
忽然——
佩盈被男人撞了一下。
那人从左边撞她,在她失重心时,夺走她手上的公文袋。
「抢东西!」佩盈还没站稳,就已经想追,但鞋底有踭,根本跑不起来。
没跑两步,她跌倒地上。
「抢东西啊!」她呼叫,指着前方。
只见贼人快速离开,在人群中闯开的路,没有人进去,快被淹没。
「小姐,你没事嘛?」有路人想扶她。
「有……事。」佩盈被扶起,眼泪快飙出来。
在她被扶起,惊慌失措时,「有没有人……」
「躂——」脚步踏过她的右边。
人影没有停留,掠过了她。
「啊啊啊啊!」我全力奔跑,不理帽子和髮型,誓要把东西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