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勿忘初衷

作者:靈彩 更新时间:2020/3/28 13:18:42 字数:5957

佩盈走过来,双腿紧靠,小心坐上了后座。

双手抱在我的腹部。

「出发。」我说。

用力踏——

我重心倾前,握紧手柄,右腿蹬下。

车轮转了起来。

两人的影子路过灯柱。

野草摇了一摇。

我使劲地踏,承戴着两个人的重量。

路,有没有尽头?有,很快到了。

由于我在不熟悉的地方出发,很快就在住宅区中迷了路,踏到了尽头的牆壁。

在牆壁面前,我没有停车,转个方向继续前进。

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

我一直尝试把她载出去,可是附近的道路竟如此相似,都是差不多的三层式住宅。

「不如算了吧。」她说。

双手抓紧手柄,双脚再次使力。

只要不重複踏过的路,这裡又不是迷宫,总能出去的。

碰到四次壁之后,终于在第五次,我载着她离开了住宅区。

「呼——」驶过了街灯和三层住宅,前方都是白光闪闪的商店。

世上并没有出不去的住宅区。

我抹一下额汗,终于来到一间服装店外面。

就是昨晚何诺儿买衣服的地方。

左脚踏在地面,稳住自行车,承受她下车的重量。

她下车后——

「何常,你到底想做什麽?」佩盈问。

我在车上,解开胸上的钮,透透气。

以疲倦的眼看着灰色的她。

「我想告诉你,有些事只要肯尝试,总会有出路。」我说。

「我想,人生不同的阶段,都有唔同的难处。」我下了车,扶车,「将他们全部克服,就是我地要做的事。」

别被一时的迷茫,影响自己的色彩。

我立好车后,看她穿得单薄,风又凉凉。

不期然看着她的背后,是射灯下的橱窗。

「进来。」我拉起她的手,走进店裡。

佩盈被我拉进店后,看着林林总总的衣服。

我按照自己的喜好,选了一条格仔颈巾。

看上去,颈巾是灰色的,由三横白间为一组,分佈在颈巾的头和尾。

再由两条白色直间,由头贯穿到尾。

虽然看上去是灰色为主,但我知道它可能不是灰色的。

只要佩盈恢復色彩,她身上的衣服也会拥有色彩。

到时候这条颈巾,也会重现自己的颜色吧。

「过来,试一下。」我把她叫到全身镜前。

佩盈来到我的面前,我俩的样子映在镜中。

我举起颈巾,环到她的颈背,再细心地绑了一下。

佩盈没有表情,默默转向全身镜,看看自己。

我们一起看着全身镜。

「漂亮吗?」她问,手抓住颈巾。

「漂亮。」我说,看着镜中的她。

「合适吗?」她再问。

「合适。」我说,看着镜中的我们。

镜中映着二十六的岁的她,以及二十七岁的我。

「小姐,真係很适合你,是不是就要这一条了?」姨姨笑问。

「好!」我代为回答。

「男朋友给钱?」姨姨问。

「我们……」佩盈想澄清。

「谢谢。」我从西装袋中掏出钱包,付了四元。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服装店。

服装店也打烊了,关灯变暗。

由于她明早还要上班,我便上了自行车,把她载回去。

她再一次上车,抱住我的腹部。

我再一次起劲,用力地踏。

只是这一次,她的颈巾靠着我的背。

野草在街灯下摇了摇。

没有迷路,我们回到了她楼下。

我送她上楼,因为要取回帽子。

佩盈先进去,把黑帽子拿给我。

「你还戴着这一顶帽?」她不敢相信,「我以为只是类似的款,但……竟然是同一顶。」

我在门外,伸右手接过。

「为什麽?」她着急问。

我微笑不语。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她说,手在胸前,「为什麽十年前、八年前的事,你还记得那麽清楚?」

看着灰色的她,问了这个问题。

「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泪眼微笑,戴上帽子,「最与众不同的人。」

「今晚我讲的话,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我说,「晚安。」

在她也说了晚安之后。

我点一下头,就转身离开。

到了楼下,自行车旁边——

明月姐和何诺儿正在等我。

我问明月姐,色彩到底代表什麽?爱情?奋斗?亲情?

就算佩盈缺少了其中一种,她还有其他啊。

「色彩的确有好多种。」明月姐说,「我曾经讲过——」

「红黄蓝绿,合在一起,係彩色。青、紫、啡、粉红,合在一起,何尝不是另一种彩色?」

「但当一个人开始溷乱,情况就好像把所有颜色溷在一起,最后会变成一种深色。」她说。

「一种非常溷浊的深色。」她说。

听完,我沉默下来。

第二天中午,佩盈从公司出来,颈巾有好好戴着。

可是陪着她的,还有一个男经理,就是昨天的李经理。

我放下一九**年的报纸。

何诺儿和明月姐也放下报纸。

「他们俩约好一起吃饭?」何诺儿问。

「不会吧。」我观察着。

我鬆一口气,因为李经理走开了,留下佩盈在大楼正门。

「佩盈会不会约了她爸吃饭呢?」何诺儿问。

「应该不会。」明月姐答,「她爸很会做人,不会中午找她。」

不久,有一辆灰色私家车驶来正门,开了门让佩盈上车。

正是李经理。

「他们……开车走了。」何诺儿看着。

我立即把目光移向明月姐。

「你想要车?」明月姐问。

我点头。

「给点时间我。」她说。

灰色私家车开走了,不知道是用餐,还是出差。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去吃饭了?」何诺儿问。

中午时间,既然无法追上去,就只能去填肚了。

我把自行车还给餐馆,顺便留下来吃饭。

吃饭后,明月姐去想办法租车,我和何诺儿回到大楼前守候。

等着,灰色私家车回来了。

目睹佩盈下车——

我站在大门外,举着报纸,留意着两人的对话。

我才知道她和他只是一起午餐,而不是出差,说明佩盈还没有调过去。

「今晚,我还有没有幸,可以约你共进晚餐?」李经理在车上说。

「应该不可以。」佩盈有点为难。

「你先考虑一下,我去停车。」李经理说,开车走了。

我举着报纸,直至佩盈走进大堂。

「现在怎么办?」何诺儿问,陪我举着报纸,「没理由站到她下班。」

「不过,根据你姐姐我的经验,李经理今晚一定会送她去高级餐厅,然后又送花又送礼物。」她说,「还一定会有一支好酒。」

「附近还会有酒店。」她继续说。

于是,我收起报纸。

「四周逛逛。」我说,「到处走,脑袋先才会想到办法。」

没理由坐以待毙。

昨晚我对佩盈说的话,是治本的方法。干掉李经理,是治标方法。

两种都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和何诺儿去逛街,走到一个没去过的人流热点。

人山人海,很多灰色摊贩,很多师奶争相买水果和衣服等等。

逼使我们窜入小巷。

小巷也有商店,整条小巷都有不同的店。

其中一间店,门口垂着珠帘,有点神秘。

我和何诺儿被神秘感吸引,慢慢走了过去。

左手轻拨珠帘——

竟然发现,郑健在裡面。

他看见了我。

「又会在这碰见?」他欣喜,看见我身后的何诺儿,「这一位是……」

「我姐。」我先说,以免他误会是我女朋友什麽的。

「你好,我叫何诺儿。」她说。

「我叫郑健。」他说。

这是一间布料店,有皮革、有绒布、有羊毛、有棉布等等。

「你在……」我问。

「选布料,造帽。」他再次看着货架。

「你还有在造帽?」我好奇。

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一个事实,是这个世界不计算外来的我们,只剩下他一个是有色彩的人了。

虽然一直都是半彩半灰,但可能正因如此,他才能一直维持色彩。

「有。」他回答,望向我,「不过和以前不一样,不会日夜不停的做。」

「只有接到订单才做。」他说,「只接受订製,每位客人一顶。」

郑健看着我,觉得我好像不明白,便说明一下。

「有人会为了有一套合适身材的西装,而去找裁缝师度身订製。」他说,「我现在也是这样,不过是造帽。」

他靠近我悄悄说,「也蛮好攒钱的。」

这是当然的,人手造帽、度身订製,收费肯定不菲。

虽然他做的事没变,但从量产,变成订製,收入就不同了。

他还可以更用心在每一顶帽子上。

「你什么时候开始……接受订製?」我问。

「从平时帮人修修补补,有了口碑开始。」他说,「有时候我会戴自己造的帽,上课教人的时候又拿出来做样本,这些都是宣传手法。」

「总之不知不觉,就有人找我帮忙造帽。」他搔搔头,很满足的样子。

听着,我觉得也许可以,从他身上学到什麽。

「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我诚恳地说。

「问。」他说。

「为什么你会喜欢造帽?」我问,「是什么时候开始?」

「说来话长。」他露出笑容。

「想知的话,不如请我喝杯饮料?」他说。

「好。」我说。

我们转移到一家咖啡室,点了三杯热咖啡。

服务员把托盘上的咖啡,一杯放在我前,一杯放在何诺儿前,一杯放在郑健前。

「以前,我喜欢过一个女孩。」郑健搅着咖啡,「有一天,她在我眼前走过……」

有一天,她在我面前走过,刚好有一阵风吹来。

她忙于按着头上的太阳帽,又忙于按着裙子。

风停了之后,她的一个转身,一个尴尬的笑容。

那模样,动人的样子,刻在了我的心裡。

突然风又再吹来,她只顾按着裙子,帽子被吹飞了。

我帮忙去捡,不停往树上爬。

「捡到吗?」我问。

「捡不到。」郑健说,「最后上前和她说——」

「下次我做一顶新的给你。」

「真的?」那人笑着回答。

「后来呢?」何诺儿问。

「后来我真的做了一顶帽给她,但很丑。」郑健说,「其实我那时候根本不会做帽,我只是买了布,用针线缝起来。」

「结果她收到,喜不喜欢?」我问。

「哈哈,她不肯收。」郑健大笑,「叫我重新做过。」

忽然他叹息。

「还补了一句,如果没心,就不要浪费时间。」郑健说。

「这一句话,对的有很深的影响。」他说,「表面上在说做帽,但我听到……」

「好像在说,如果没心追求她,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他说。

「简直是当头棒喝。」他说,「自此之后,我非常认真去研究和学习,怎么去製作一顶帽。」

「不是一顶普通的帽,是一顶配得上那位小姐的帽。」他说,眼神流露出当年那份认真。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郑健,就是在他的家门;当时他的前妻也在,要劝佩盈跟她走。

他的前妻当时——

「还有——」女人摸着缝纫机,停止了他的工作,「你也不要再缝喇,我已经……没戴帽很久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

想必郑健指的,就是前妻,想必被前妻阻止的时候,一定很心痛。

我喝着不加糖的咖啡,喝出了咖啡以外的苦味。

「这个理由是不是很简单?后来我成功追求弓她,还娶到她当老婆。」郑健说。

「虽然现在已经离婚了,她已经去了第二个人身边……」他说,「但我已经喜欢上造帽了。」

「初衷或许变了,但喜欢的心情还是一样。」他说。

「我还在一直期待,有一天,会有一个客人,可以给我心动的感觉。」他说,「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会一直製作和精进自己的技术。」

我看着郑健,发觉他并没有困在难过之中,反而眼神中有着期盼。一种对今天的期待,对明天、对将来的期盼。

期待会有一个客人,会提出任性的要求,叫自己为她/他製作最好的帽子。

郑健品味着手上的咖啡。

在我们的工作中,说不定一干就数十年的工作中,面对几乎相同的日子,需要的是不是一种对明天的期待?在明天的偶遇出现前,一直做最好的准备,做最好的自己。

五十多岁的郑健,还有心有力,可以继续发展自己的事业。他已经有了经验和技术,也有最重要的热情。

即使他只有自己一个,也可以活得很精彩。

不愧是身上有色彩的人,不愧是教晓佩盈很多道理的爸爸。

「对了,你怎么看自己的女儿?」我问,搅一下咖啡。

「当了爸爸那么多年,我觉得,最关心的是女儿过得开不开心、身体健不健康。」他说,「其他的都不用管那么多。」

何诺儿要说话了。

「如果她公司……有位男经理叫别人欺凌她,派人抢走和撕烂佩盈的设计图,破坏她表现自己的机会。不时虚构一些投诉,再藉机骂佩盈。」何诺儿端着咖啡,「为了等她做得不开心,再叫她转来自己的部门,表面上是关照她,但实际上只係想要她的身子呢?」

说完,何诺儿浅尝一口。

我也喝下咖啡。

郑健轻轻地放下空杯。

「我好像,还未试过用人皮来造帽。」郑健说,语带婉惜。

晚上,佩盈比平时晚了下班,想必又是加班了。

下午,曾经有人送花去公司,可是被何诺儿截住了。

「请问是不是送给郑佩盈?」何诺儿在大楼正门问。

「是啊。」花店小职员说。

「我就是,你给我就可以了。」何诺儿伸手接过。

「请在这签收。」小职员说。

何诺儿撩了一个字,还笔,表示签好。

「谢谢。」她抱一下花束,都是灰玫瑰。

「不用。」小职员笑容,袋好笔,就离开了。

回到眼前——

佩盈出来的时候,穿黑西裙的她,双腿一直吸引李经理。

李经理把灰色私家车驶到正门前,准备喊佩盈。

这时有车响安,不停响安,使李经理往后一看。

「呠、呠、呠、呠——」黑色超长名贵轿车,正在响安,要把灰色私家车赶走。

李经理只好把私家车开前一点。

黑色超长名贵轿车来到正门前,司机位置有人下车,是明月姐。

她走了八步,去到后座的门,帮忙开车门。

「咔嚓——」门开了。

裡面是拿着花的我。

郑健也冒出头来,挥手笑笑。

「肚子饿吗?」我问。

「一点点。」她疲倦地答,露出了小酒窝。

「上车。」我说。

李经理一直回头望,望着佩盈,焦急得想下车。

佩盈走了过来,我坐进车厢,同时伸手把她迎接上车。

明月姐关车门,然后回去驾驶座,继续响安。

「呠、呠、呠——」响安声驱赶着李经理的私家车。

逼近他驶前一点,空出位置给我们绕过。

黑色超长轿车绕过灰色私家车的时候,李经理快气死了。

这时,何诺儿走近灰色私家车,要拉李经理下车。

「你这个贱男人,背着我搞其他女人?吃女职员?」她大声责骂。

路人停下来,看热闹。

「小姐,你……哪位?」李经理问,不愿被拉下。

「昨晚在房间你就认得我,在街上不认得了?」何诺儿继续指责,装无辜欲哭。

人群愈来愈多,包括公司职员。

「喂……我……」李经理百口莫辩,只好踏油门,开车离去。

留下何诺儿在街上。

我们在长身的车厢中,白色的灯光下,看着一桌子的美食。

坐在最前头的明月姐,回头说,「等等我再吃。」

「明月姐,好多年没见。」佩盈说,坐到郑健旁边。

桌子很长——

对面是佩盈和郑健,我独自坐在另一边。

我一边开外卖盒,一边等明月姐停车。

鸡腿、鸡翼、炒饭、菜、番茄炒蛋等等都有。

「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一台车?」佩盈问。

「因为我找了一份兼职,去做代驾。」明月姐在前面喊声,扭軚盘转弯,「这台车是车主借给我的。」

终于找了一个安静的位置,泊好了车。

「咔嚓——」开车门,明月姐上车,又关上。

明月姐坐在我的旁边,肚子很饿,想伸手去拿。

「今天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事要庆祝?」佩盈问,望着我们三人。

明月姐停了手。

我望着郑健,郑健看着我,最后由他开口。

「是这样的,老爸我有一个想法。」郑健抓起女儿的手,特别认真。

佩盈看着老豆。

「这几年你去读书,毕业之后又四周打工,都很久没回去我们以前住的那个地方。」郑健说。

「当年地震之后,很多危楼都已经拆掉了,重建了很多新楼,整个区都不一样了。」郑健说,「不如,我们回去?」

「我们两父女,开一间店?你可以将自己的设计,交给工厂,然后拿出来卖。」郑健提议。

「另外,老这几年来,都有接受订製,帮客人度身订做适合他们的帽子。」他说,「如果开店,就可以有更多客人。」

「或者……」

「或者我们一起合作,专卖两父女设计的帽子?实现你小时候的梦想。」他终于说出口。

郑健说完后,就等待佩盈回复。

「爸,这个不只是我小时候的梦想。」佩盈轻声说。

「它还是我一直以黎,奋斗的目标。」她彷彿等了很久,字字用力。

「所以,你的答复是?」郑健感动了。

「我们一起回去,父女拍挡,开一间帽店。」佩盈眼湿了,仍然笑着。

我起身拍拍郑健的肩膀,他抹了一下眼泪。

明月姐马上倒灰色橙汁,一人一杯。

「今天,庆祝佩盈脱离苦海,庆祝父女打算实现多年来的梦想——」明月姐举杯。

大家一起握杯。

「乾杯!」四人齐说,都举杯碰撞,然后回嘴喝下。

「开餐喇!」明月姐放下杯后,就拿起竹筷子。

大家都争相夹餸,争相吃饱,争相喝饮料。

直至剩下一部分,留给一个人——何诺儿。

过后。

我把剩饭包装好,明月姐回到驾驶座开车。

两父女在商量各种大计,交换想法。

包括什麽时候起行。

我跟旁边的花一样,默默地坐着。

听着的,都是令人欣慰的说话,都是没有我的计划。

「好喇,应该到了佩盈家楼下,大家下车,记得带走垃圾。」明月姐在驾驶座说,车已停好,「我要去还车。」

之后,我们三人站在街上。

目送黑色超长名贵轿车绝尘而去。

我仍然抱着花束,由李经理买却被家姐截下来的花束,以及一盒剩饭。

郑健看到这样的我。

「阿盈,我有点急,去去厕所先。」他说,「你要去丢垃圾,就去吧。」

「哦。」佩盈翻手袋找锁匙,挽着刚才车上的垃圾。

她把锁匙交给郑健后,郑健就上去了。

「我……送你。」我结结巴巴,仍抱着花束。

「送我去丢垃圾?」佩盈问。

「嗯。」我应了声。

数十米的步行路程,很快就走完。

佩盈把垃圾放进垃圾桶了,放好盖子,回头面对着我。

隻字不言,静默相对,我就这样看着她。

昨晚我强行截停自行车,要把她载出去。

今晚的我却想一直出不去。

过了片刻。

「这束花……你留给第二个人的吗?」佩盈问。

「是给你的。」我举出了花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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