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02
蒙特城是没有下午的,每当正午刚过,太阳就被高山峡谷给严严实实地挡住了。但,若是在东边的郊区,就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了。
蒙特城东郊处在峡谷外的冲击扇平原上,实际上距离蒙特城的距离还是有点远。虽说地势平坦,但土壤过于松软,所以没办法建造什么建筑,也就没什么人会住在这了。
每当夕阳西下之时,东郊的天空都会被染上一层绚丽的橙红色。太阳带着它的光芒,渐渐消隐在远方的高山后,当那柔和的夕照与雄伟的山脉结合在一起,那种令人叹为观止的美是难以用文字来描述的。
没有一个初到此地的人不会被这样的美景所折服,只要再过一会,调查兵团的骑士们就可以欣赏到这样的美景了。然而,调查官却无心欣赏,快马加鞭,飞驰于无人的山坡之上,直奔蒙特城。
见长官如此,身着黑底金百合纹饰披风的骑士们也只好恋恋不舍地赶了过去。
突然间,调查官瞥见了在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山坡之上,有一匹披戴着华美的黄白布饰的高头大马停在那里——他貌似认得这匹马。
一回想起这马的主人,调查官瞬间变了脸色,急忙调转了方向,朝着那个山坡骑去。
没错,就是这匹马。这是宗教厅厅长最爱的马。调查官无视着骑士们的呼喊,迎着夕阳,登上了坡顶,他一下子就发现了厅长的身影——一名男子跪在坡下的一个大坑里,身上的神官服被夕阳映得血红。
"劳尔!我的朋友!你怎么在这里?"
确认了是宗教厅厅长无误后,调查官吃惊地下了马,跑了过去。照理来说,厅长应该还在王都内疗养才对,可他为什么在这里?
"这声音……哦,不……弗莱德……不要过来……"
直到他回过头的那一刻,调查官才发现厅长,这个坚毅顽强的厅长,竟然在哭泣。
"劳尔?到底是怎么了?"
"哦不……弗莱德,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的儿子啊……"
调查官浑身微微一震,早已将悲伤化为怒火的他,泪珠子竟也开始打转。他缓步走向厅长,跪了下来,默默地问道:"劳尔,我的儿子至死都在守护你么?"
"是啊,他至死都在捍卫着我的名誉,是我……是我害死他的……我亲眼看着他被燃为灰烬,明明想要起身反抗,明明想要杀了那个死灵师,可我……可我却管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连动都动不了……就连这回忆,也是在住院后才回想起的。"
"劳尔,我儿死得其所,他是我永远的骄傲,你不必自责,为您献出生命也一定是他的心愿……"
"可……不光光是他,我的近卫士官们,也全都是我害死,不,全都是我杀死的啊!!"
厅长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
"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
"不!这不是玩笑!我的朋友!请你相信我,相信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吧……住院时,我一直被一个噩梦惊醒,我梦见我准备回国时,命令亲卫队的人马先回去,然后让近卫士官们停在这不要动。就是我们现在的这个位置。而我,登上了那个坡,站在上面,咏唱起了'雷霆'……"
听到这里,调查官瞬间回忆起了报告书里,暴毙而亡的近卫士官们的死因正是受雷系魔法攻击致死。而劳尔,宗教厅厅长,正是最为精通雷系魔法的。其中又以"雷霆"为他的得意技,可在瞬间杀死一个较小区域内的人类。
"难道……劳尔你……"
"我只要一睡下,这个噩梦就会萦绕在我的心头,我已经被逼疯了……医院里的人不相信我,说我需要休息,便把我又转移到了疗养院。可我,无论如何都想确认下这个梦境是否属实,于是,我便逃了出来……"
看着老朋友消瘦的面庞以及厚重的黑眼圈,调查官便明白了他赶路得有多急了。
"结果,我到了这,发现了这些……"
厅长颤抖地捧起了一把泥土,调查官刚开始还没看出什么门道,但他凑过去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焦味。
"我的'雷霆'有个特点,与其他人不同,我的电可以通过地面传导给周围的人从而造成伤害……这,毋庸置疑是我干的!!神啊……求你制裁我这个杀害亲友的大罪人吧!!"
调查官沉默不语地看着亲自向神忏悔着的神官,伸出手来,将其一把扶了起来。
"劳尔,我的老朋友,你不必如此自责。这一切都是死灵师的错,你一定是在当时被他操纵了。他!那个混蛋死灵师!是万恶之源!是造成这一系列惨剧的罪魁祸首!我现在正在追捕他的路上,我希望你也能一起来,助我一臂之力。"
"弗莱德……"
厅长感激地看着比他位阶低了数倍的调查官,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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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这不是劳尔和弗莱德么?你们俩怎么来了?劳尔,我之前还听说你被送到医院里去了,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啊,真是精神满满呢。"
守卫西部国境城墙的驻守大将和调查官与宗教厅厅长都是同学。一见面,他便开始睁着眼镜说瞎话,狠狠地讽刺了一下厅长。听他这么说,面容消瘦憔悴的厅长也只好苦笑了一下。
"那,今天是什么风把你们吹来了?敢问有何贵干?"
"我希望你能放行,让我的调查兵团向精灵之地进发。根据我这几天整合出的资料,种种迹象都表明,死灵师的目的是到精灵之地避难。而我们必须在他抵达之前拦住他。"
"弗莱德,你也该知道。王国之前是下达了封锁令的,我们没有放任何一个人出去过,就算死灵师真来了,他也绝对是在城里而非外面。劳尔,吃吗?"
守城大将不耐烦地转过了身,将面前的小点心递给了厅长。见他们还是不动,大将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已经派城市警备队严密搜查了蒙特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没找到他。也许他真的不在这,你们为什么不去希格城看看呢,没准他走水路逃亡到东边也不一定啊。"
"不,他一定是往这走的,对此我有百分百的把握。而且他现在极有可能已经逃出去了。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面上……"
调查官话还没说完,大将就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
"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面上,我拜托你不要让我难堪了好不好?!弗莱德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但是,王国的命令是绝对的,我不能放你们过去!"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弗莱德你不要逼我!我从以前就看你很不顺眼!你那自以为是的性格到现在都还没改过来!王国应该已经下令回收兵权了吧?而你却带着你的骑兵到处跑,我没有把你逮捕转交给王国已经很不错了!你这家伙不要给我得寸进尺!!"
大将一声令下,会客厅立马被大量的士兵重重包围了起来,剑刃直指着调查官。
调查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微微低了低头,说道:"好吧好吧,请你放过我们,看在曾经一起读书的份上。我会乖乖地离开的。不过,难得我们聚一聚,明天晚上办场聚会吧,连同你的士兵们一起,我请客。"
"好啊,那真是太棒了。"
大将挥了挥手,士兵们立刻就退了出去。虽然他还是有点起疑,但量调查官也做不出什么更出格的举动,大将也懒得想太多了。
又是几阵寒暄过后,调查官与厅长离开了大将的府上。此时,已经临近午夜。月亮显现于峡谷之上,银色的月光洒向了蒙特城的中轴线之上。
笼罩在银光之下的调查官开口向身旁的厅长说道:"神官大人,我现在需要忏悔。"
"哦,我亲爱的朋友,你就尽情地倾诉吧。"
就算现在街上已经四下无人,调查官还是凑到了厅长的耳边,悄悄地说着些什么。
厅长听完后,整张脸顿时变得惨白。
"你……你这是认真的吗?!"
"别无他法,只有这么做才是绝对正确的。为了复仇,我们必须这样。"
月亮渐渐地又被高山挡住了,整座蒙特城又一次地笼罩在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