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作为‘椿’时,就会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是社奉行的首领,单纯的作为神里华代而活着。”
“想去试一下全新的服装,设计图我都想好了,不过我可能是没有机会穿了……”
“一成不变的工作餐吃腻了!想要试试别的国家的食物啊……也不知道海洋的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据说那里有个国家叫做璃月,是个美食很多的地方……”
神里绫华叹了口气,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这是我母亲的笔记。”神里绫华向旅行者说到。
“方便说一下里面写了什么吗?”旅行者很是好奇。
“母亲嫁给父亲之后,就一直作为社奉行的主母,管理着上上下下各种事物,社奉行身份尊贵,一言一行更是代表着神里家上下的形象,所以有很多想做的事情都没办法做,才化名为‘椿’,写了这么一篇日记。”神里叹了口气。
“母亲去世之后,社奉行上上下下都交给了我和绫人,遇到了很多旁人无法想象的困难。没到这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母亲还在,她会怎么处理呢?她一定会很轻松地解决问题吧……似乎在我们的印象中,妈妈也只剩下了威严的那一面。”
“但看完了这本日记,才让我真正明白,妈妈从来都不是一个古板教条的工作狂,只是一个喜欢漂亮衣服,喜欢美味食物,喜欢奇山异水的普通人而已。”
“伯母是个很可爱又负责的人呢。”旅行者说到。
“是啊,说来冒犯,没想到母亲还有这么少女心的一面。”神里忍俊不禁道。
“她还在日记中写到,她一直很想去参加民间祭典,天气晴朗的夜晚,从家中向村镇远眺,可以看到远方祭典的灯火——我也看到过哦,人很多,灯很亮,有时候还会有烟花观赏……不过大多数时候我们还是会担心那里的治安问题呢……只是以我们的身份,贸然参加祭典是万万不行的,更何况在母亲那个年代,民众和社奉行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的亲密。”
“如果突然出现的话,会被误以为是捉拿要犯什么的吧……”旅行者苦笑到。
“是啊,于是,去祭典这件事就只能成为一个美好的愿望,尘封在日记本中了。”
“所以,之前要做的那套服装,实际上是伯母要在祭典上穿的服装吗?”旅行者问。
“是啊,祭典上确实有时候会售卖很多奇怪的料理,或许那也是她所想尝试的东西。”神里点了点头。
“很可惜呢……”旅行者说到。
“是啊……母亲终其一生忙忙碌碌,将无法实现的愿望都寄托在了椿的身上,有些愿望或许我能替她完成,但是……”
“绫华已经做得很好了。”旅行者说到。
“我明白,只是心中总是有些不快……我能做到的,或许只有珍惜现在的每一天,让人生不留遗憾的才是。”
“你也要写日记吗?”旅行者问。
“不,我并不打算用这样的方式舒缓情绪,既然生命只有一次,就应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哪怕只有一次。”
“所以……虽然这个要求有些任性,旅行者,你能陪我一起去……去一次祭典吗?”
“祭典……吗……”旅行者愣了愣。
上一次去祭典,是什么时候呢?
好多年前了吧。
当时是和妹妹一起吗?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似乎人很多,多到他找不到自己在哪。
或许,根本就没去过祭典呢。
“当然可以,不过现在这个时间,祭典已经临近尾声了吧……”旅行者看向西边缓缓坠落的残阳,金色的光辉为世界镀上最后一层壮丽,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而且,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呢……”
“晚上应该也会有祭典活动吧……虽然有些寒碜,但是……”
“好吧,那我们就赶快赶去吧,再晚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旅行者笑了笑,挥了挥手,向离岛村落跑去。
“等……等等我啊……”神里愣了一下,随后忍俊不禁,紧跟上了旅行者的步伐。
赶到之时,夜幕已然降临,远远望去,小丘之上虽仍是灯火通明,但已经有残局之景,行人也不甚许多,偌大的会场显得有些空旷。有些商贩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与亲人团聚。
“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呢。”神里苦笑到,神色有些落寞。
“没关系,大不了明年再来呗。”旅行者安慰到。
“明年……明年的话……”
明年的话,你又在哪呢……会不会已经离开这个国家——甚至这个世界,去往别的世界旅行了呢?
旅行者行踪漂泊不定,他的寿命无人知晓,身份是个谜团。
来自异世界,实力超群,善良正义,来这个世界是为了寻找失散的妹妹。
这是社奉行对他的唯一资料。
就连那位将军大人,也只是说了一句“无需追查”便草草了事。
“您是……神里绫华大人吗?”
旁边一个小摊贩的叫声把绫华拉回了现实。
“呃……咳咳,您好,我是神里绫华。”神里尴尬的咳嗽两声,调整好状态回复到。
“真的是神里大小姐,我还以为看花了眼。”
一个面具摊位的小贩很是兴奋的说到。
“绫华很出名呢,感觉一路上好多人都认识。”旅行者笑到。
“那可不,神里兄妹二人刚上任之时,经常在外面露面活动,帮大家解决了很多难题,虽然说年轻人们现在很少得见神里大小姐的尊容,但像我这种年纪大一点的老大叔,还是见过大小姐的。”小贩说到。
“倒是很少见您带人前来祭典这种地方,是执行公务吗?”
“并非如此,我只是与这位旅行者一同前来参观游览。”神里解释道。
“原来如此……对了,请稍等。”
小贩跑到大路上,对着丘陵上方的祭典会场大喊了一句——
“大伙们,都别急着收摊啊!神里家大小姐前来游玩了!”
“诶大叔,不必如此……”
神里连忙阻止大叔,却已经晚了。一嗓子下去,上面的人大概是都听到了。
“谢谢大叔了。”旅行者笑到。“若不是大叔帮忙,可能大家都要下班收摊了呢。”
“小事一桩。”大叔笑着说。
“对了,你们两个来拿个面具吧,算我的,就当是大叔的一片心意。”
“这……这怎么行,大叔您也是做生意的……”神里有些慌乱的说。
“这怎么不行,祭典之事全靠社奉行的工作才得以顺利开展,近些日子的政策也给大家伙不少恩惠,若是这点小礼物都不收下的话,可就是看不起咱们了。”大叔说到。
“那……说的也是,我便收下了……旅行者也拿一个吧。”神里不好意思的拿下一个狐狸面具别在头侧,旅行者也是依样照做。
“好了,谢谢大叔,我们继续游览了。”
“祝你们玩得开心吧。”
向大叔道别之后,旅行者与神里二人继续向祭典深处走去。
“是抽签的地方诶……”
走到一个签筒摊位前,旅行者停下了脚步。
“神里大小姐和旅行者啊,要不要来抽一签,很灵验的哦。”摊主说到。
“这个……要怎么抽呢?”神里问到。
“这里三个签筒,左边是姻缘签,中间的是事业签,右边的则是求助签,既然是神里大小姐,就不收你们钱了,一人来一签吧,抽之前记得心里默念自己要问的问题哦。”
“那今天我就跟着绫华沾光了。”旅行者笑着拿起了求助签的签筒。
“不必客气,摊主好意我们心领,钱还是要付的,不然也愧对于社奉行名号。”神里放下一些钱作为这次的费用,犹犹豫豫的拿起了姻缘签筒。
“不知……我何日才能与荧重逢呢?”
心中默念,摇出一个签。
“我看看……”摊主拿过了旅行者的签。
“小吉,地有奥玄,所求之事为定数,但此时并非心想事成之时,需静待命运之轮转动,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摊主说到。
“是这样吗……”旅行者陷入沉思。
“那……我这个呢?”绫华递过手中的木签。
“想不到神里大小姐竟会求一线姻缘……我看看。”
摊主拿过签,微笑着摇了摇头。
“中凶,天行无常。所思之人相隔天涯,所爱之人皆为云烟,但并非船过无痕,或许多年以后,双方仍会在心中留有一席之地,那时的思念,才是生命中宝贵的时光。”
“……”
神里偷偷握紧了拳头,指甲嵌进肉里,轻轻叹了口气。
“求签什么的,也只是求个心里安慰,大小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俗话说尽人事知天命,人生需由自己把握的才是。”摊主说到。
“多谢,旅行者,我们去别的地方逛逛吧。”神里松开了手,手掌上隐隐有几道痕迹。
“那边是小吃摊,旅行者要吃些什么吗?”神里问到。
“嗯……好像每一个都很不错的样子…我要一个那个红色的饼吧。”旅行者看了看摆满了摊子的小吃,其中不乏有外国引进的一些美食。
“绯樱饼是吗,我也要一个吧……老板,两个绯樱饼。”
“您的绯樱饼,请慢用。”
享用过点心之后——
“绯樱饼真好吃呢……可以再来一个吗?”旅行者问到。
“当然可以,不必担心钱的问题,社奉行的俸禄足够买下整个离岛了。”神里开玩笑说到。
“而且,这个绯樱饼确实很好吃,我也想再来一个。”
“大小姐若是喜欢,我可以把做法抄一份给你,闲着没事可以自己做做看。”老板笑着把两份绯樱饼摆到旅行者二人面前。
“诶?真的可以吗,这不应该是……商业机密什么的。”神里惊讶到。
“不会,再说了,之前‘木南料亭’的异国料理食谱也是这位旅行者赠与的吧,我和他们店主是老交情了,这绯樱饼的配方就当做是替老朋友的回礼了,拿着吧。想象一下食材在自己手中逐渐成为令人心旷神怡的美食的时候,是多美妙的事情啊!”
“其实她并不很会做饭……”旅行者在心里暗暗吐槽到。还记得上次做什么异国料理的时候差点把锅炸上天……
谢过小吃摊老板后,旅行者与神里一同向山顶走去。
“这是什么?”
一个不知名的摊位前,旅行者好奇的问。
“这是’绘马’,将你的愿望画在上面,挂到绘马墙上,就有可能会实现哦。”摊主讲解到。
“那……来两个绘马。”神里说到。
“好嘞,笔就在桌子上,写好之后挂到旁边的绘马墙上哦。”
“旅行者想好许什么愿望了吗?”神里看向旅行者问到。
“我想好了,绫华呢?”
“我也是,事不宜迟,快写下来吧。”
五分钟后,二人都将自己的愿望画在了绘马上。
“我可以看看你的绘马吗?”挂好之后,神里问到。
“当然可以。”旅行者点了点头。
“你画的是你的妹妹吗?”神里看向旅行者的绘马问到。
“是啊,希望有一天我能找到荧吧,毕竟……她是我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旅行者叹了口气说到。
“你画的是天守阁吗?”旅行者看向神里的绘马。
“是的,是将军大人的住所,我希望天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幸福安康。”
“很是崇高呢……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旅行者说到。
“借你吉言。”神里笑了。
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
“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呢……”神里感慨到。
“要走了吗?”旅行者问。
“是啊,不能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为我而拖延了收摊什么的……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神里说到。
“还有就是……能……送我回家吗?”
——镇守之森,神里屋敷门前山脚下。
“今天……是我第一次这样来祭典玩呢。”神里说到。
“真的很有意思,很开心,如果可以,我想再来一次呢……”
“我也是呢,感觉确实很有意思。”旅行者笑到。
“是吗……”神里沉默到。
“像这样的日子,再多一些就好了。”
“从某种方面来说,我们两个很像呢,我有兄长,而你有妹妹,有时候非常能理解你想找回妹妹的急切心情呢……”
“寻找她,就是我旅行的意义。”旅行者叹息道。
“……”
神里眼神中划过一丝伤感,但只是转瞬即逝。
“那……祝愿你早日能找到她吧,作为……作为朋友,我会在背后为你祈祷祝福。”
“多谢了。”旅行者笑到。
二人并肩前行,走到了一条溪流旁。
神里停下了脚步。
有些事情,若是现在不做,以后便没有机会了。
神里看向月光,虽然森林枝繁叶茂,但仍有竖束清光照进森林,照进少女的眼眸中。
“怎么了?”旅行者疑惑到。
“我还有件想做的事……能再借用你一点时间吗?”神里看向旅行者。
“当然可以……”旅行者很好奇。
神里转过头,向溪流旁跑去,旅行者赶忙跟在后面。
夏溪水微微温热,神里却不管水温,足上穿着木屐便踏入溪流中。
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打开折扇,面向旅行者。
“请……好好的看着我。”
月上三杆,树荫已经抵挡不住月光。
蓝白色相间的身影翩舞,移动的轻柔甚至激不起一丝水花。
身披软甲,黑骨的山茶流云扇,这些都不能成为少女轻柔的阻碍。
正相反,此中有她如同冰一般的高雅与纯洁。
就像是一朵河畔的山茶花,于风中绽放,飘落于微波,生于美,归于雅。
就像……
冀灵体之复形,御轻舟而上溯。
浮长川而忘反,思绵绵而增慕。
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
一舞而罢,折扇一挥,身旁水花四射,竟如同受到她感染一般,隐隐泛着冰的寒意。
“我……你……这段舞蹈,还可以?”
“很美,很漂亮,我不知道怎么说……很高雅,这就是艺术呢。”旅行者有些词穷的说。
“那就好,我不太擅长舞蹈,还怕你不喜欢……也是突发奇想,就任性了这么一次。”神里说到。
“说起来,今天一天好像都在任性中度过呢……”
“我不介意呢。”旅行者笑到。
“那就好……今天……就到这里吧,不必再送了,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就好了……”
“好的。晚安,绫华。”
“晚安,旅行者。”
下山的路上,旅行者哼起了一段当地民众耳熟能详的歌谣。
《白鹭归庭》。
“悠然白鹭,悠然白鹭兮,孤身一人往何方?”
“归来兮归来兮,旧时庭院故人回。”
京都看花天。
群集九万九千。
在这之后,不知过了多久。
离岛的港口,时常有人看见一位老人。
那双不再明亮的双眸,只是呆呆的望着若有若无的海平线,看着眼前的潮起潮落,看着远方的日出月升。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明知不会再回来的人。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
旅行者重回这片土地。
旅行早已结束,但他忘不了的,是一个缘字。
再去打听之时,人们早已不认识那位救世英雄般的异乡人,只记得神里家的大小姐终身未嫁,隐居于闹市中,做回了她最喜欢的平常人。
旅行者回到了那年夏天她起舞的河畔,却发现河流早已干涸,原来的河道长满了植被,在阳光的照射下很是喜人。
人常说物是人非,当物非人非之时,难免雪上加霜。
那一缕羁绊,更添伤痛。
不远处的一株枯木引起了旅行者的注意。
是一株山茶。
旅行者握紧了手中已经磨损的不成样子的发簪,快步奔向树前。
树下,有一方小小的墓碑。
奇怪的是,树上无花无叶,墓碑旁的落花却久盛不腐。
墓碑旁立着一柄只剩扇骨的折扇,与一柄折断了的长刀。
墓碑上,刻着一行已经磨损的几乎看不清的小字。
“若知是梦何须醒,不比真如一相会”
他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