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女回到客栈之中,旧事涌上心头,夜深人静,困意席卷,却心中有感,随手记录之下,有言道:
寒风萧瑟紧衣裳,秋吹三卅情亦凉。
远隔千里故人离,独留某愚夜未央。
自认不忘定回响,若无回响有一伤。
少年不变仍轻狂,不为人知是蛮荒。
重提百日烈阳日,自以为是不敢当。
酩酊大醉梦醒处,北斗星辰亦无光。
“笑世间人多喜乐,尘埃独与爱不傍。
九天银河寒霜时,淡茶一盏话彷徨。”
作罢,便一头倒在床铺上,不知如何是好。前路漫漫,友人尽散,当真是四面楚歌,就在此时——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客栈外,雪已经下的没过了膝盖,,显然短时间内是赶不了路的了。
这家客栈处于两国交界,往来的人员都要从这里经过,店中住的人也都来自不同两国,好在语言相差不大,聊起天来也都能听懂七七八八。
大雪封路,无聊之下大家便聚在一起听书打发时间,却不曾想正在精彩之处就戛然而止,让人扫兴。
“各位啊,闲来无事,不如自己想些故事来说一说,来打发打发时间?”一个人提议道。
“我觉得倒是可行,赞成。”另一人也点点头。
“那不知道谁来开个头呢?”
在座的各位共有六人,恰巧分别来自两个国家,对于外界的事情自然是十分的感兴趣。
“不如小女子当先,说一些小时候的——也算不上趣事的一些事情吧。”一位女孩.站出来说道。
“好!”
戏子无义
“谁料,善人未有善事报~”
“却受如此,痛苦难熬。”
“何人但救,世间生人性命?”
“错了!动作错了!花枪举起与肩齐,右足微立站玉梯,这两句话你是一个字都不记得!”
师父的戒尺重重的打到我的肩膀上,肩膀一痛,身体重心不稳,背后插的旌旗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师父…我…”
我满脸惊恐,旌旗落地,天灯整夜。
“自己去拿!”师父面色严峻,生气的呵斥道。
“是…”
小心翼翼的捡起地上的旌旗,拍去上面每一粒灰尘,费力的插回背后——这是师父告诉我的,无论何时,性命为小,戏剧为大,性命可丢,戏要唱完。戏为十分,三分戏服六分演技,一分为角儿,无论何时都不能让戏服脏了。
到房间里捡起所谓天灯——就是一个青铜的喷子,上面爬满了铜锈。
乖乖走到角落,把天灯顶在头上,看着师傅往里面倒满了水。
“顶好了,不得偷懒。”
师父的“天灯罚”,是要摆好姿势,手不扶灯,目不转睛。
我所学为刀马旦唱念做打,姿势为一手执花枪,一手捏诀,就这样目视前方,不让头上的天灯洒落。
“想当年两狼关一场血战,这深仇何日报永记心间;恨金兵又来犯长江天险,俺这里定巧计誓与周旋!”
若是累了,就唱上那么两句,嘴里念过去,也就不觉得浑身酸疼了。
“呔!吾乃巾帼英雄花木兰,中流击水大破你大辽耶律氏!可笑兀术,怎的是我等对手?”
唱一段,念一段,再幻想一段自己成了角儿,站在舞台上挥舞花枪,仿佛真的变成了巾帼英雄一般。
唱词我倒是记不清多少,大多数都在乱念乱唱,随着天色逐渐暗淡,我的体力也有些跟不太上。
之前只见过一次师兄的天灯罚,没想到今天轮到了我的头上。
那次师兄被抬下来后,足足昏迷了五天。
我的体质自然是不如师兄,那该晕几天才会醒?
晕个两三天还好,要是一晕就是一周,岂不是饿也把人饿死了?
站着站着,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就像这样睡去。
但是一睡过去,头顶上的天灯就该掉下来,师父见了之后是要重罚的。
“呔!何方妖孽!妖魔小丑岂堪一击!本女侠花枪过出,尔等岂有我一合之敌?”
“马来呀!才从市上买鞍鞯,策长鞭,追风驰电。朔气传金柝,风吹铁衣寒…”
刀马旦的唱词也忒累人,唱了两句,我就感觉更累的厉害,就换了个腔调。
“参差烟树灞陵桥,风物尽前朝。衰杨古柳,几经攀折,憔悴楚宫腰。夕阳闲淡秋光老,离思满蘅皋。一曲阳关,断肠声尽,独自凭兰桡。”
这次却是青衣的唱法,我随口提一首词来,倒也顺口。
站到半夜,身体终于是撑不住了,只觉得眼前昏花缭乱,手脚僵硬难动,不知何时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隐约之间感受到有人跑了过来,有人抱着我放到了床上,有人叫来了医生。
后来我才知道,没有人说是真的像我一样跟个傻子一样顶着站半夜的,都是等天快亮了才重新顶起来,师父知道这一点才敢用这种惩罚的。
从那之后,我发起了高烧,将近三天都是高烧不退、茶饭不思。师父万分后悔,但以他的性格自然是不会把后悔摆在脸上,不过这几日听说他已经远赴省城求医了。
但不曾想意外就此发生,师父去求医的第二天,梨园的牌匾就被别人砸掉了。
只听见师兄弟们很是生气的在外面吵吵闹闹,我却连下床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天, 大师兄败下阵来,收拾好了包裹。
第二天, 师姐哭着跑了回来,从此也一病不起。
第三天, 最被看好的三师弟自尽未遂,但也说从此不再唱戏了。
第四天, 梨园无人应战。台上锣响了两通,第三通锣响若是无人应战,这梨园便要拱手让给别人。
“师父,我们该走了。”
舞台上,前来踢馆的戏班子弟子说道。
“也罢,老家伙江郎才尽,弟子如此不堪,我们走吧。”老人说道。
“师叔当真言之差异,戏一开场,八方来听,一分为人,三分为鬼,四方神明,何谈不开腔就走之理?”
女声响起,台后响起音乐,戏就此开始——
“霜月压长川,征人夜不眠。羽书如火急,何日——俺,花弧!一路行来,过了黄河,又渡黑水,回首家乡,已被白云遮住,耳边厢只闻河水声喧,爹娘唤儿之声是听不见了。想我木兰啊!俺生小识兜鍪”
走反圆场,拉正云手。
这时候,平时最不愿提起的花枪,在手中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背后旌旗猎猎作响,,因为大门没关,风呼呼的吹着,让我的身体有些止不住的发抖,戏的后半段,我几乎全是在凭借意识去唱完这段戏词。
“赞木兰女儿身。十二载去从军,但愿她破敌得胜转回程。”
最后一句念完,我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便向台下倒去。
虽然这最后一句不是我该唱的台词,但戏就要有结尾,如今只有我一人,也不得不改一段别人了。
醒来之时,已经是一周后了。
“真的是,以后不许如此。”师父责怪道。
“徒儿知道了…”我苦笑到。
“我是说——以后唱花木兰时,再用对花枪的戏服,就把你逐出师门!”
只是看见师父眼角隐约泛着泪光,我也只好苦笑着点一点头。
抬头望去,被砸烂的牌匾也已经重新挂了个更新的回去——想必,那些人是无颜再来的了。
“小女子的故事也就到此为止,现在想来,着实是惊现一场,那场大病确实差点要了我的命来。”女孩子笑到。
“在下抛砖引玉,接下来,哪位接着讲一讲?”女孩问到。
“让我来说说吧。”
又是一位女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