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百鸟

传闻“可曾听闻，传说之中有这百鸟朝凤之闻，李昉等《太平御览》九百一十五卷引《唐书》：“海州言凤见于城上，群鸟数百随之，东北飞向苍梧山。”说书人坐在一棵大梧桐树下，妙语连珠，听着好不过瘾。“有曾听闻，这百鸟村，可和这百鸟朝凤之典故有关系否？”周围人问到。“那自然是有关系，大大的有关系!这百鸟村啊，自然是传说中百鸟朝凤之地，我背后这棵树，就是当年凤凰落脚之处，这百鸟啊，就在周围这草地上，为这凤凰低头敬意……说这凤凰与众不同，浑身乌青，口中衔这一只银钗，被那能工巧匠看见之后，借着灵感连夜敲出钗头凤一对，这首饰便由此闻名于世，被女孩子们所喜爱……”“不要瞎说啦，这棵树明明是老太爷栽的，长了这许多年变得十分健硕，哪有你说的这么邪门。”“百鸟村的来源啊，是因为这村子里小女儿们最多，村子里约定俗成的便将鸟儿的名字定为女孩儿的性名来本身为‘白鸟’村，后来就讹传成了百鸟村，因为女儿多啊，这村子的纺织染色工艺天下一绝，出了这村啊，再也见不到这样的丝娟布匹了。”一位老者揭穿了他的话语，说书人尴尬的干咳两声，转过了头。“说大话，也不知道害臊。”周围的一帮子小孩子围着说书人嘻嘻哈哈的笑到。“莫急莫急，这凤凰未必是真正的万鸟之王，只是一种寓意罢了……”“这水平，就不要说书啦！赶快回家谋个别的差事吧！”人们一哄而散，说书人只是笑着摇摇头，靠着梧桐树坐了下来，拿出酒葫芦，灌了一大口。“说的也对，百鸟朝凤时候，百鸟之中也没有不识凤凰的凡鸟。”飞花“诗仙有云，若耶溪边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这荷花，可是花否？”“既然说起诗仙太白，水舂云母确，风扫石楠花，也是有一‘花’字在其中。”“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虽无万古愁来，但‘五花’在这里可是好找的多。”几十回合的飞花令下，女孩们兴高采烈。正是江南初春，农活也不甚忙碌，百鸟镇上的少女便正好放开了玩乐。“花……花……却还有什么花字诗词来……”对过的诗词实在太多，“花”字在诗词中又实在常见，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百回，现在再想来，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的诗词了。“雀儿，再对不出来，可就要输啦！”一旁的女孩笑到。“我……谁说我对不出来了！归雁你不要打扰我啦！”雀儿噘着嘴说到。“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了这样一句小诗来，算是满上了花字。接下来，压力反倒是归到了归雁这里，归雁也是皱起了眉头，小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你们几个，又是在这里顽皮，书不好好念，只是知道玩耍。”一道声音响起，女孩们先是吓了一跳，看到来人之后才送了口气。“青鸾姐，你又吓人!”“我们可不是在顽皮，我们可是在对飞花令，若是你不来打岔呀，归雁可就要输掉了。”“青鸾姐来了就要加入!快点来接上一句!”归雁赶紧说到。“不行!归雁赖皮!明明已经轮到你了!”另一个女孩说到。“略略略，杜鹃不要打岔，如果青鸾姐能对出来再让我认输不迟。”归雁做了个鬼脸，看来是要赖上一轮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对到了几十回合，那我就想一首冷门些的是。”青鸾笑着说。“算来岳将军就义已久，有诗词流出，曰: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岳飞将军!”女孩们惊讶到。“是啊，岳飞将军。那首满江红，可还有人记得？”青鸾把归雁揽进怀里，盘坐在草地上问到。“我会，我会!”女孩们争先恐后的举起小手，生怕会落后了一般。“比翼，你来说说？”青鸾点出一位女孩。“满江红，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比翼奶声奶气的背到，倒是一字不差。“岳飞将军一生英勇，护我大宋子民周全安康，却不想奸臣当道，害了岳将军性命，岳将军写下这一首诗，读起来不可不为荡气回肠，只恨自己是女儿身，不然定要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来的是。”青鸾说到。“青鸾姐，岳飞将军和韩世忠将军明明都是好人，但是为什么却落得如此下场。”雀儿举起手来问到。“因为……大奸臣秦桧当政，他只看得到自己的藏银多不多，哪里看得到我们百姓的疾苦来？若是把国家卖掉能换上一辈子荣华富贵，秦桧定当卖国求荣，做那无耻之徒来。”青鸾说到。“太可恶了!”“真是个大坏蛋!”“不可饶恕!”一群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叫嚷起来。“大家安静，所以说呀，你们才要好好读书，将来才不会被别人欺负，才能分得清这是非黑白，才能用我们自己的方法救国了来。”青鸾说到。“我们一定好好读书!”归雁跳起来说到。“快些回家啦！已经什么时辰了，不要再玩这么晚了!”月夜“黄鹂，你怎么还不睡觉？”今晚的月光甚是明亮，本身睡得正香，不曾想乌云挪开，月光照在脸上，把熟睡的杜鹃闹醒了。醒来之时，却发现身旁的黄鹂还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下甚是疑惑。“我睡不着。”黄鹂摇了摇头说。“怎么就睡不着啦。”杜鹃笑着把黄鹂抱到怀里问到。“你可记得幼时你我常嬉戏与家中那月牙儿河旁？”黄鹂问。“当然记得，那一湾河是我们百鸟村的女孩子们唯一的去处了，当时在那里采花，编花环，斗百草，对飞花。你蹴鞠踢不过我，就总是坐在地上哭鼻子，归雁每次说这不管你了把你丢在这里哭个够，每次又去偷偷把自己攒了好久舍不得吃的糖块儿来塞在你手里让你别哭，现在想来也好不快活。”杜鹃说到。“我当是如何，原来是想家啦。”“非也，只是想起当时青鸾姐曾经说起岳飞爷爷的事情来，如今秦桧已死，天下百姓均心中暗喜，不曾想这国家还要投降求荣，想来有些感慨而已。”黄鹂说到。“你我只是女子之流，却怎样谈这国事来？当今圣上只是想着怎么投降，用了那么一大批投降派官员来，再赔上个几万两白银来，把我们的赋税再翻一番，人都要饿死了。倒不如拿这些钱把士兵们吃得饱饱的，刀枪擦的亮亮的，去和他金狗决一死战，也不至于如此窝囊。”“陪我出去逛逛吧。”两名女孩从床上翻下来，穿戴整齐，悄悄摸摸的爬上屋顶，再看月亮的时候，只是上弦月而已，不知为何如此明朗。“牡丹花开了，好香。”杜鹃说到。“黄鹂你最擅长作诗，不如即兴来一首？”“我来想想。”随手掀起一片琉璃瓦，不远处屋脊上的衔蝉受惊，倒也不甚怕人，只是隔着一点距离大摇大摆的晃着。“这傻猫，平日里喂得习惯了，现在看见人也不知道跑。”杜鹃笑骂到。“人倦赤心思。”黄鹂说了这样一句。“月残冷辉映。”杜鹃接到。“牡丹微醺醉。”黄鹂说到。“星河耀光醒。”杜鹃再接说。“衔蝉漫足摇。”黄鹂对上下一句。接下来这句该如何对呢……杜鹃沉思，正好云层上来，月亮被遮在了乌云后。“黄鹂挥翅晴。”杜鹃说到。“好啊，你又编对我。”黄鹂笑着打了杜鹃一拳。“乌云乌云快走开啦，黄鹂鸟儿翅膀一挥，就有大风吹来，让你们个个无处躲藏!”杜鹃故作神秘的念叨着，仿佛真的是在召唤一只大大的黄鹂吹飞乌云一样。“太过分了啦！”黄鹂只是笑的喘不过气来。“明日还要做蓝染呢，快些睡觉吧。”“你们两个，又不睡觉，爬上屋顶坐什么!快些下来!”“快跑!被发现啦!”赶快爬下楼梯，钻回房间，缩在被窝里，两名女孩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明日里去马球场玩吧？大小姐？”杜鹃问到。“明天要做蓝染啊！而且不是说好不再叫我大小姐了嘛！”黄鹂捏了一下杜鹃的脸说到。“那不叫大小姐叫什么嘛……”“叫我黄鹂了啦！”“还吵还吵，你们精力怎么就这么旺盛!”房门外有人敲了敲门呵斥道。“我们知道错啦!”躲进被窝，黑暗中也感受不到对方的存在，只是觉得互相吐出的热气让自己觉得很舒服。“走了吗？”黄鹂低声问道。“走了吧……”杜鹃不确定的说到。“不要抱我那么紧啦，热死了。”“啾。”“不要亲我啦！杜鹃你总是这样!”或许，这样就是幸福吧。快意白马长啸，马背上的女子英姿飒爽，虽是中原人士，上下马的干净利落却有些游牧民族的飒爽在里面。“那是……青鸾姐!你回来了!”“青鸾姐!真的是青鸾姐!青鸾姐回来了!”“在哪在哪？青鸾姐回来了!快去喊大家!”“白鹭，画眉，羽鹤!好久不见!”青鸾把缰绳递给白鹭，给画眉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急性子的羽鹤则是赶紧跑了回去，告知大家赶快出来迎接青鸾。“有多久没见了？已经十年了吧？”青鸾笑着摸了摸白鹭的头说到。“是啊，十年了啦……”白鹭激动的说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手中的缰绳倒是抓的死死的，还好白马的性子比较温顺，没有受惊跑开。“你看你，见到青鸾姐就激动的走不动路啦！”画眉笑着说，把缰绳接到手里。“之前只以为青鸾姐随口一说，想不到真的去北边生活了这么一段时日，回来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啦！”画眉说到。“还好吧，感觉确实是有些受那里的民风影响呢。”青鸾笑到。“倒是你们变化挺大的，都是越长越漂亮了，当初走的时候都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现在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啦。”青鸾说到。“是啊是啊，就在前些时日啊，百灵都已经出嫁啦，那场面好不热闹……”“嘘。”看青鸾面色一沉，白鹭皱了皱眉，示意画眉住口。“青鸾姐……”两位女孩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问到。“啊啊不好意思，我走神了，百灵已经出嫁了？那自然是大好事啊，按理说我应当去祝贺的才是……”青鸾说到。“百灵可说了，让青鸾姐回来之后专门去见她一面，走之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呢。”画眉笑到。“那是自然，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能找到自己的家室回来呀？”青鸾笑着摸了摸两位小家伙的头问到。“那个……这个……这种事情嘛，急不得急不得……”白鹭把头扭过一边，红着脸说到。“对啊，急不得，毕竟村口的云裳哥哥还是要再考虑考虑唔……”画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羞红了脸的白鹭连忙捂住了嘴。“看来，我们的小白鹭也是心有所属啦！”青鸾笑到。“哪有……我还……还没有想好呢……”白鹭只是红着脸搪塞道，少女的那份娇羞自然是不会让她大方承认喜欢上某某的。“马已经栓好了，青鸾姐快进屋吧，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可是天天都有打扫的哦!”“如此，便有劳了。”“青鸾姐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来？”画眉笑到。“在外面习惯了，猛地回家还有不适应呢。”白鹭也笑着说。青鸾笑了笑，推开房门，一切的摆设仍然照旧，是温馨又熟悉的感觉。“这台纺纱机确是有人用过？”青鸾问到。“按理说，长时间没人使用的话里面的灰应该会卡住机杼的，但是现在还是能用的。”“之前黄鹂和杜鹃回来的时候一直在用，她们二人是外出学艺了，据说在纺织染色上已经小有成就了。”白鹭说到。“她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一次，回来的时候总是带上好多好吃好喝的，还说要是学好了纺织就回来教我们，这样我们就可以不止做农活来养活自己了。”“如此甚好，她们二人有这心思来，深感欣慰。”青鸾点了点头。“青鸾姐，我饿了，我们吃饭呗？”画眉拴好了马，进门来就说到。“吃吃吃，就知道吃，青鸾姐刚到家，应当我们为她接风洗尘的才是……”“青鸾姐!”银鹤气喘吁吁的推开门大喊到。“你呀，能不能不要这么毛躁!”青鸾说到。“不是，我刚才去叫大家来见青鸾姐，在村口却看到了一队朝廷的人，衣着华丽，白马银饰，旗子上烫金写着五个大字是‘镇北王郡主’!”“镇北王郡主？那确实是朝廷高官家的大小姐了，也不知这大小姐来我们百鸟村是何故？”青鸾皱了皱眉，对于这令人失望透顶的朝廷，她着实没有什么好感。“还是我出去看看吧，银鹤总是瞎着急，说不定是看错了呢。”画眉说到。画眉一向胆大心细，也让人放心。青鸾点了点头，同意了画眉的请求。不多时，画眉回转了回来，满脸都是疑惑。“青鸾姐，对方……是朝廷的人不假，但是却是来奉他们郡主的意思来送礼的……为了祝贺……你的回归？”“来为我送礼？”青鸾疑惑到。“她们已经在门口了，青鸾姐您看……”“不管怎样，礼数却不能缺少，还是有请吧。”画眉打开门，几名侍卫捧着礼盒前来，一位文官模样的人拿出一副绢帛，立在中间读到:“奉镇北王郡主之命，赠青鸾玉盘四只，银杯两对，珍馐果品若干，另有绢帛布匹为郡主自织造，一并奉上。此处尚有金银首饰若干，赠与新婚出嫁百灵小姐，请笑纳。”“不知郡主大人何故抬爱我等农村粗人，还望明示。”青鸾问到。“此有诗三首，您过目便知。”文官递过来一张纸来，青鸾接过。“下官告辞，望繁荣昌盛。”人都走开之后，几位女孩凑到一起，看起来了这纸上的诗，看过之后，不禁茅塞顿开。“原来如此，我们早该想到的。”青鸾苦笑道。“没办法嘛，百鸟村处在交通贸易大道上，不少外乡人落户于此，自然是难以察觉的。”“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回一些什么话来？”银鹤问到。“那是自然。”青鸾笑到。铺开纸张，提笔思考。若是镇北王郡主，应当有能力探查当年的那个人身份为何吧。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此时代，再兼顾些儿女私情，倒不是她青鸾性子所做之事了。略一思索，挥毫写下五个大字。“望和平安康。”百年后课堂中，有如此三首诗被选入教材。诗为南宋镇北王郡主所做，姓名却已经不详，没有任何史料记载。三首诗抄录如下：《百鸟》：少女贪恋樱桃红，飞花月湾日正悠。光阴似风年岁重，愁思无用却难丢。《吟月》：少女闲游相思梦，月射寒厅相辉映。衔蝉似醉摇摆醉，双羽比翼挥翅晴。《曰归》：少女心怀苍生志，归去来兮火桑迟。何日学成归来时，重话幼时月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