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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正享用着丰盛的午餐,似乎是在庆祝着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原来,是在远处城镇学医的大儿子完成了四年的学业,回到了家中,年迈的夫妇以及年轻人刚刚成年的弟弟都为之感到喜悦。
“过不久我就可以到城镇里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了。”年轻人一边咬着刚出炉的面包,一边高兴的说道。
能找到稳定的工作,这也就意味着年轻人能够成为一个经济独立、独当一面的大男人了,而且也意味着可以成家了。
“什么时候能带嫂子回家呀?”
年轻的弟弟见状笑着问道,这引得一家人都笑了。
“快了!爸妈再过不久就可以让你们见到儿媳妇了。一定温柔贤惠,包你们满意。”
年轻人笑着应着弟弟的玩笑话,这也让两个期盼已久的年迈夫妇喜笑颜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就在男主人准备开门,看看门外发生何事之时,门被人从外面狠狠地踹开门。
倒下门板结结实实地与男主人的脸和前胸撞在了一起,男主人一个踉跄,向后躺倒在餐桌上,汤、菜、面包洒落的一地,男主人也因为正面的冲撞口鼻出血,神志不清。
女主人见状先是一愣,之后便气愤地想看看是哪个混账玩意儿这样对自己的丈夫。
但是下一秒一把沾了血的钢刀从门后亮了出来,把女主人、年轻人和弟弟吓了一跳。
来者,是一群强盗,是强盗集团。
大事不妙,女主人立马求饶。
但强盗可不吃这套,挥舞着钢刀,就向着女主人的脖子砍了下去。恢复意识的男主人立马爬了起来。推开女主人。
钢刀批在他的背上,留下一条深得令人难以发直的伤口。
男主人应声倒下,而其余三人见状,无法抑制情绪,抄起手边能用的东西,想要和强盗拼个鱼死网破。
可无奈,瘦弱的母子三人怎敌这膀大腰圆的强盗。
“咕~”
钢刀轻易地贯穿了年轻人的胸膛,大口的血液从他口中喷出,染红淡黄色的地毯。
年轻人倒下了,无法使出任何力气。
四年的学医经验告诉他,以这种出血量,不出几秒自己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用最后的力气将头转向母亲和弟弟那儿,但他绝对不会认为这是好的决定。
年轻人亲眼目睹了钢刀刺入弟弟的腹部,割断母亲的喉咙时,他们脸上绝望而痛苦的表情。
两老两少一共四条鲜活的生命,在不到两分钟里,即将消逝。
意识逐渐模糊,仅剩的力气,也仅够让眼眶中的眼泪流下。这原本应该是充满喜悦的一天,现在却变得血腥与寂静。
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生命到达了尽头,尽管前几秒还在一个本该茁壮成长的阶段。
这时年轻人的脑中传来了女人的声音,是天使呼唤他上天堂,还是母亲最后的呻吟,但是,这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就算变成亡灵,也不会放过他们……绝对不会。”
这是年轻人逐渐冰冷的大脑中,发出的最后波动——愤恨,只有愤恨。
之后。
村子燃起的熊熊大火,一切的一切都在这场火焰中融化、焚毁。
没有人活下来,不论老小,不论男女,全都死在了强盗的刀剑之下,在火中化为灰烬。
……
大火熊熊燃烧咆哮着,直到傍晚阴云带来了海洋的讯息,天空下起了大雨,火焰被浇灭了,而剩下的,只有如火炉中能看到的些许尘埃与残骸。
上天正在哭泣。
那四口之家的灰烬堆中有什么正在蠕动地坐起。
是那个年轻人,那个本应该被火焰火化的年轻人的尸体,重新动了起来。
火焰燃尽了他身上大部分的衣服,却没有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任何痕迹,就连之前被开了口子的胸膛,也似乎从未有事。
年轻人挣扎的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墙壁没有了,家没有了,村子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他双眼迷茫的在灰烬中前进,直至右脚踩到了某样硬物。
那是一条项链,是母亲送给他的礼物,尽管被烧的灰黑,但是年轻人依然能辨别的出来。
如梦初醒,年轻人跪倒在地,双手捧起项链。凄惨的叫声从他的口中发出,那尖锐而痛苦的声音,连同一旁树上避雨的鸟儿都吓跑了。
但泪水没有随着叫声而下,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灰烬般的黑色细尘从眼眶中涌出,看上去极为恐怖。
年轻人用手接住了黑尘,接着,他的双手也涌出同样的物质,在在双手边环绕,而且不会被雨水打湿。
“血债必将血偿。”
毫无表情的吐出这六个字,年轻人站的起来,此时他仿佛能嗅到那群畜生的气味。
他把头转向的气味传染的方向,它的背后,转动了一百八十度,他的脖子如同折断了一般。
但他毫不在意,将身子也转了过去。
在那里……谁都跑不了。
没有光泽的双眼中霎时间满是愤怒和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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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睁开眼,树荫已经延伸到很远处。
“还是时不时就会做这种梦啊,该死!”
我嘀咕着从树下站了起来。
为了躲避正午凶猛的阳光,在树荫下休息。到了太阳西斜或是夜晚再继续前进再适合不过。
但很不巧啊,晚上的森林有太多的野生猛兽,太过麻烦,晚上赶路效率太低了,所以我也会选择休息,尽管我的夜视能力极佳。
赶路的时间定在清晨,上午和傍晚,也就是现在没有讨厌的阳光。
不过得找个过夜的地方,而且也没有什么吃的了,最好是能找到人家,换些吃的。
我将大背包——装有所有必需品的背包背起,向着原先预定的方向前进。
在天色即将变为昏暗之前,我看到了一个小村子,便赶了过去。
我在其中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用手敲了敲门。
“谁呀?”
屋子的男主人打开了门,看了一眼我的脸,顿时有些紧张,或许是因为屋外太过昏暗,再加上我的脸毫无血色吧。
不过要说奇怪,这个中年男子的黑眼圈也严重的出奇,应该是很久没有合眼了。
“有、有什么事吗?”
“我是一个旅行者,见天色已晚,想在这里投个宿,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支付一些钱作为住宿的费用。”
这是我一贯使用的投宿说法。
男人犹豫地打量着我:一身黑色大衣,黑色长裤,不像是个正常人在这样正值盛夏的季节该有的穿着;再加上毫无血色的脸和青紫色的嘴唇,非常可疑。
男人的脸上这样表现着。
在男人刚要开口之时,屋内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呻吟,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喊了一声“来了!”又回过头来叹了一口气说,“进来吧!”
“十分感谢。”
我跟着男人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被收拾的很干净,桌上的篮子里也有新鲜的水果和面包,说不定可以换一些。
我将包放下,而男子留下了一句“旁边的房间你可以睡在那儿,毯子的话,柜子里有。”便走进了卧室中,顺着门缝向里望去,里面的床上躺着一个女人,看样子很虚弱,而且通过房间里的气味,和男人深重的黑眼圈,我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请问?”
我叫住了在卧室中来回走动,焦头烂额的男人。
男人走了出来,略显疲惫而不耐烦地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你的妻子是病了吗?”我问到。
男人点点头,这黑眼圈,大概是照顾妻子所留的。
“已经烧了三天了。”
“是伤口化脓溃烂引起的吧?”我进一步追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男人一脸惊讶。
“我是一个医生,通过气味,我对此做出了判断。能否让我看看说不定能处理一下。”我如是说道。
很久之前吧,我依稀记得我学过医学,一路上也基本是靠行医来赚钱的,还有……
医生男子的眼睛恢复了些许神采。
“你是医生,快快给我妻子看看吧。”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男人赶忙拉着我的手走进了卧室。
躺在床上的女人,头部烫的厉害,意识也模糊不清。
我注意到他的妻子大腿上裹着布,小心地揭开。
女人的伤口出现在了眼前,难以形容的不妙,黑色坏死的组织加上黄色的脓液,散发着令人不悦的气味——腐烂的气味。
“我的妻子在三天前的劳作中被一截树枝刮去了大腿上一块肉,流了很多血。之后,我们也不懂得怎么处理,三天就恶化成了这个样子,高烧也退不了。”男人焦急的解释道。
的确如此,在这样炎热的天气,这种程度的外伤基本上是好不了的,很容易溃烂。如果只是表层皮肤受损而已,深层的组织受损不大,那情况还是挺理想的,但现在,应该也影响到里面了吧。
“这样吧,你帮我把我的包取过来,里面有我需要的药物,我会为她清理伤口。”我指挥道。
男人点头,赶紧跑了出去,趁这个间隙用我独有的方法,将坏死的组织和部分阻碍包扎的组织清理掉吧。
我将手放在伤口上方,很快便有黑尘从我的皮肤下渗出,向着伤口飘去。
黑尘在接触坏死的组织时,开始将其分解。
这是我独有的能力,我可以控制这种数量的黑尘,进行诸如此类的精密操作,黑尘分解物质的能力也是我能控制的,有这黑尘,不仅可以做一些小手术,还可以……
“拿来了。”男人气喘吁吁的将我的包拎了过来。好像很沉,因为里面装了不少药物,工具以及书籍,但我感觉重量不是很大呀。
我从包中取出纱布、生理盐水,和一些能抗菌、抗溃烂的外用药物。
先是用生理盐水冲走脓液,再涂抹上药物,最后用纱布小心的将伤口简单的覆盖,以便空气能够流通,而不至于再次溃烂。
完工了。
“好了,我把纱布和外用药给你,之后你可以自行换药,记得不要裹得太紧,让空气能够流通,否则还会烂的更厉害。”
“太感谢您了!您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的那人十分感动,险些就要这么向我跪下。
我扶住了他,随后从包中取出一瓶药剂以及纸和笔,一边写着一边说:“这瓶药能够退烧消炎。一天服用两次,早晚各一次,现在就可以喝一次,一次一勺即可。我还会写一些方子,我看你妻子身子虚弱的很,如果能得到这些食材,可以烹饪一下给你妻子补一补,这样能恢复的快一些。有一些食材是能在这一代找到的,有营养的野菜,记得别和一些有毒的搞混了。”
我将纸扯下来递给男人。
男人感动万分,鞠躬道谢。
“我该怎么报答您先生?”
“我是来投宿的,记得吗?如果不介意的话,留我一晚就作为报酬吧。”我说道,虽然药物的价格可能会比投宿真正花费的要高上一些。
“那我们有不少食物,您有事不介意,我可以送您一些。”男子松了一口气。那么,我干粮的问题也解决了。
“好了,你也好好休息吧,我看你疲惫的样子,要是再这么下去,下一个病倒的可能就是你了。睡前别忘了喂你妻子喝药,顺便用湿毛巾为她降降温吧。”说完我走出了他们的卧室,带着包来到了小房间里,坐到墙角开始休息了。
真希望我不会再做那个该死的梦了,即使我已经死了也会如此吗?
我再一次思考起一个困扰了我很长时间的问题:我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这听起来像是个哲学问题。
不会衰老,不会生病,不会疼痛,甚至不会死去。
我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总是克制不住自己去思考这个仿佛永远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要是硬要说这也算一种病吧,而我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