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时对这个简练的说法没有产生什么实感，万种的疑惑凝聚为两个字：
“什么？”
古风好像没有听到我的话一样，弯腰抓住我的右手腕。我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不成想他只是摘下之前绑在我手上的追踪器，连同缠在我身上的耳机一同扯下。接着他以别扭的姿势拉开车窗，把刚从我身上取下的装置恭恭敬敬的托在手里，把手伸出窗外，做了个“易如反掌”的动作。
古风一边拉好车窗，一边也意识到刚才他说的过于简练，所以又开始解释起来：
“冬铁同学，你难道忘记了你曾经死过一次吗？”
因为一直仰着脖子看着他，让我的颈部累得不行，所以我只得平躺下去，让他离开我的视线。
“对，这我当然知道。”
“接下来咱们要去那个你曾经死过的地方。”
这听起来应该是一句让人无比费解的话，但是我已经知道了他说的是什么。
在几个月前，在远离市区的山坡上，隧道的出口处，因为乘坐的出租车发生了交通事故，所以我的家人同我一起丧生了，之后我经过了脑移植手术，才能以心脏跳动的状态躺在现在这架让人不舒服的担架上。
古风不等我回答接着说：
“你有没有想过，你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曾经在我脑海中无数次的浮现出来过，但是都被我强压了下去。至于我是怎么死的，最简单的原因就是交通事故。我乘坐的出租汽车同什么东西迎面相撞，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可真的是如此吗？我当然怀疑过。为什么我会出车祸，为什么我会被选为试验品。这些疑问难道都是巧合吗？我似乎意识到了古风想说要说什么，所以随口问道：
“不是交通事故？”
“冬铁同学，不论你的死因是什么，不妨现在你就回忆一下你死时的情景如何？”
多奇怪的说法啊。我闭上眼睛，随着面包车的晃动放松了身体。我死去的那一刻可以说是刻骨铭心，我永远都会记得那是怎样的情景——
一辆卡车迎面同出租车撞在一起，整个出租车飞了起来，而我和家人都坐在里面……
古风打断我的思绪接着说：
“想起来了吗？”
“嗯。”
“那我问你，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去的？”
“车祸。”
“肇事车是什么车？”
“重型集装箱卡车……”
这一问一答仿佛就像是在催眠，我渐渐有些不自知起来。
“卡车型号是什么？”
“红岩斯太尔……”
“车牌号是多少？”
“京AD5012……”
“你们坐的是出租车？”
“是。”
“车牌号多少？”
“懚B10232……”
“当时相撞时的车速是多少？”
“出租车四十五公里，卡车八十三公里。”
“出租车司机叫什么？”
“陈志强……”
我越来越感到不对劲，可我还是想不出为什么。
“他的年龄你知道吗？”
“三十七岁……生日是十月九日……”
“出租车的VIN码？”
“LDC1395774-225-1767……啊！”
我一下子惊叫起来，忘记了自己被绑在担架上，发力要坐起来，但是被固定带挡住，扯的我岔气。我更本不知道什么叫VIN码啊！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古风突然间大声笑起来，也把我从刚才半梦半醒的状态里彻底拉回了现实。等一下，虽然我一直感觉这理所当然，但是我竟然现在才意识到问题在哪里。
“冬铁同学，我可以称赞你的记忆力超群吗？”
“……”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古风明知故问。
我现在只能感觉到一阵眩晕，不知道是因为车厢内的汽油味熏的我头疼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我已经不想多动一秒钟脑筋来想问题了。
“明白了吗？”他再次重复。
够了我不要什么提示了，直接告诉我答案不就好了吗。答案似乎就在手边，可我无论如何都不想捉住它。我把头别到左边，本打算抬起胳膊来挡住车内变换的光线，却再次被固定带阻止住了。我闭紧眼睛，想要挡住那些色温偏低的光进入眼睛，却无意中扭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骗了……被骗了……”
我对着车厢的角落自言自语，但也好像并不是要告诉自己这个事实。
“冬铁同学，很显然周身器材开发组的人在这方面一直没有什么长进，非要把一个捏造出来的事件描述的这么清楚。”
尽管我头痛欲裂，不想再想下去了，但是脑子还是不听使唤般的运转着。我的记忆被篡改，假设出租车驶离隧道的时候就已经不是真实了——不对，应该更早——到底在什么时候改变了记忆？另外古风为什么会知道这方面的事情，还说什么研究所的人没有长进，难道……
这时古风继续说着：
“现在他们这样对你，手法就同当初对我一样。”
古风的话充分补充刚才“难道”之后的部分。这样一来线索就更多了——巨大的腕力，始终淡定的精神，在宏通大厦上迅速凝固的血迹——这种猜想我以前也有过。
“哦！”古风突然感觉到遗漏了什么没有说明，接着补充道：
“我得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是9号，请多关照。”
他极为做作的向下伸出右手来要跟我握手，然后意识到没法办到，尴尬的把手伸了回去。
也许因为不再想那些可怕的车祸细节的原因，我的头不再像刚才那样疼了。我想古风既然也是试验品，那么他跟冬玥认识就理所当然了。可为什么会到安全局去工作呢？并且他为什么会和冬玥像敌人一样呢？如果继续在脑内发问下去，那一定是没完没了。
正想着再该怎么办的时候，面包车拐了一个很大的弯，然后停了下来。
就如同之前我在车里看到的情形的倒放一样。在驾驶座上的刺猬熟练的把车熄火，开门下车。走到车后打开后车门。虽然外面路灯的光亮并不会太强烈，但是也许跟车内原来的情况相比，要明亮许多。所以刚把车门打开的时候我的瞳孔着实有些不太习惯。
依旧就像之前的倒放，古风先下了车，再把存在感愈显稀薄的杜筱美请了出来。接着刺猬钻进车厢，协助古风把我抬出来放在地上。
我扬起脖子看向前方。以极低的角度，我再次看到了那个在我脑海中细节被被高度强化过的亦真亦幻的隧道出口。
“我在之前你们研究所泄漏出来的极为有限的资料中找到了这个地方，下面我想请杜筱美小姐来为大家陈述一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