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还是没等来少女。
杨歆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他现在坐在室外花园的凉亭下，吹着远处东京湾飘来的夜风。
室内传来演奏的乐器声，可能是受到绿化的阻隔，听得不是很清楚。在音乐中还混杂着三两成群的陌生人的细微交谈声。
他完全是个局外人的模样，就好像盖茨比一样，杨歆自嘲地想着。
但是他并不孤独，因为西木野真姬和他并排坐在长椅上。
少女的脑袋偏向一侧，看着东京的城市夜景，只留给杨歆她精致的侧脸。因为身处高层，都市的霓虹灯照不到这里。真姬的脸上只有残月的清辉，像是带着轻盈的面纱。
如果身旁再有个兔子，这里分明就是广寒宫了。若真是这样的话，杨歆扮演的角色应该是吴刚，一个只知道砍树的可怜人。
“你不冷吗？”
少女的双肩完全暴露在十二月清冷的空气中。相对于男性无论季节都是一身严实的西装，女性的礼服在保温这个功用上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两者半斤八两，不过都是用来与大众撇清干系的封建残留。
“不冷。”
真姬的回答意料之中的简单。
杨歆从吃完饭开始，就试图和少女搭讪了。他尝试着从白天的天气，聊到天上的星星，接着又聊到圣诞节的起源。没有一个话题能够给他们带来超过三句话长度的交流。
顺便一提，这里的“超过”是指大于等于。
就是因为这样，他脑袋里忍不住又想到了那个金发少女。
谷川雫究竟是怎么做到让真姬可以和她聊个不停的？
杨歆把脑袋转向了一边，视野中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那个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机，屏幕发出的强光在黑夜中把他的脸照的一清二楚。
“你好。”
杨歆走了过去，那个人他认识，是之前一直跟在谷川雫身旁的松野圭佑。
“你——你好。”
对方吓了一跳，没想到还有人和他一样会在宴会的中途溜了出来吹风。
松野圭佑慌忙地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该不会在看刚才偷拍的照片吧。杨歆用略带好奇的眼神看向对方。
“你也是出来吹风？”
“嗯。你也是？”
“嗯。喝了点酒，脸有些热，就出来吹吹风。”
“这样啊。”
交流，在这两个互相看不对眼的男人之间，变得同样非常简单，而且没有营养。
他们有默契的并排站着，将视线从对方的身上移开，看向远方。
“你是最近才到东京的吗，我以前没见过你。”
“嗯，前天才到的。似乎初中之前是在东京上的学，不过之后就不在日本了。”
“似乎？”
松野圭佑捕捉到了一个有趣的词。
“我失忆了，大学的时候。”
杨歆觉得对于陌生人来说，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毕竟过去的自己不会对他们未来的来往造成任何影响。
松野圭佑看向杨歆的眼中还是带了点歉意，就像是触及到了对方伤心的往事。
“但是你和谷川雫是失忆后才认识的吧？”
这个家伙果然是个暗恋着漂亮初中女孩子的变态，什么话题都能引到他心上人的身上。
松野圭佑不会之前都没谈过恋爱吧？
“嗯。怎么了？”
“也没什么。”
但是他明显一副放松的样子，就差没长舒一口气了。
“只是——只是如果你们之前认识，又擅自把她忘记的话，她肯定会伤心的。”
松野圭佑虽然是个暗恋着漂亮初中女孩子的变态，但确实是个好人。
“……”
“喂”，松野圭佑无奈地看了杨歆一眼，“你也做出点回应吧，不然我会以为自己说出了什么恶心的话一样。”
“不用加上‘以为’，你应该自信点。”
杨歆很想这么回答他，但他和他还不是很熟，只好作罢。
如果是巫女的话，杨歆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口，说不定会嘲讽得更加厉害。
说到那个巫女，她应该没有暗恋过谁吧。
毕竟自己可是她唯一的朋友。
不过说不准，暗恋电视明星这种事情看起来像是筱园樱干得出来的，但是她所在的神社应该没有电视吧。
“……”
在松野圭佑看来，杨歆和西木野真姬难对付的程度不相上下。
“我进去了哦。宴会也快结束了，你也早点进去吧。”
松野圭佑看样子是没有注意到坐在不远处的西木野真姬。他扫兴地看了杨歆一眼，耸耸肩，转身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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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歆哥哥今天玩得怎么样？”
谷川雫和她的父亲谷川彰亲自送西木野一家到了楼层的电梯口。
因为所处楼层较高，电梯还要好一会才能赶到，在这段时间内陪客人等待是主人应尽的义务。
大人们还在进行着未尽的交谈，似乎在谈论着政治什么的，有“军备采购”、“学校”、“提前大选”这样的词汇飘到杨歆的耳中。
小孩子们站在一旁聊自己的。杨歆的年龄不上不下，但是出于内心的本意，他更乐意和人畜无害的少女们待在一起。
“挺开心的。不过全都是陌生人，有点应付不过来的感觉。”
事实上，杨歆压根就没尝试去认识那些陌生人。他吃饭时埋头吃饭，吃完饭就到外面吹风去了。
“嗯。”
少女就像是感受到了杨歆的心意一样，重重地点了点头。真是个温柔的孩子。
“那真姬呢？”
“挺开心的，今天没怎么和陌生人说过话。”
少女开心的标准真是简单粗暴。
但是杨歆同样觉得真姬需要点自信，她除了吃饭时和服务员的礼节性对话外，就根本没和别人交流过。
杨歆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真姬从头到尾就在他身旁。
“杨歆哥哥和我差不多。”
这个红头发自闭少女总是在不该多说的时候说太多。
“啊，是吗？”
谷川雫一脸关切地看向杨歆，眼神中充满着好奇。
就好像第一次见到长这么大还这么自闭的人一样。
“还好吧，我和松野圭佑挺聊得来的。”
这时候只好把他拎出来了。如果知道在自己暗恋对象面前获得了出场机会的话，杨歆觉得这家伙搞不好会反过来感谢自己。
“这样吗。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因为来了特别多陌生人，谷川雫没有空陪着杨歆哥哥。不过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会好好把杨歆哥哥介绍给大家的。”
少女握紧两个拳头，举在胸前，一副充满干劲的样子。
因为两只手臂和胸部贴的有点近，杨歆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偏向了少女颇有看头的胸部。
礼服开胸设计的精妙，在这一刻仿佛穿越了无数个世纪，从遥远的西方传达到了杨歆的心中。
“不，一点都不需要，我才不需要社交。”
杨歆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顶着少女殷切的眼神，和有如瓷娃娃般精致的面孔，他真的说不出任何可能会扫了少女兴致的话。
“真是期待呢。”
“我也很期待和杨歆哥哥再次见面。”
伴随着“叮咚”的声响，电梯稳稳当当地停在了这层。
“那么再见了。”
杨歆和西木野一家走进电梯站定，谷川彰和谷川雫还站在原地。
少女的右手放在胸前，修长的手指张开，朝着他们挥手告别。
她的脸上一直挂着完美的笑容，就算过了一晚上，也不见有任何疲惫的迹象。
“家教的事情——”
突然间，少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开口。
但是电梯门徐徐闭合。厚重的铁门把少女剩下的话隔绝在了另一个空间里。
家教和这位金发少女。
杨歆这才想起来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