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莎小姐，您别出神啦。”威廉上尉有些难堪的声音悄悄地在我的耳边响起，“您还想这里吃吗？就算是只请您一个人，我也实在是囊中羞涩啊……”
“啊？哦……”我骤然间从沉思中回过了神来，“威廉上尉……您……说什么？”
“我建议咱们换一家酒馆，我大概承担不起这里的消费，非常抱歉，爱丽莎小姐。”威廉上尉低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他是一个直来直去的人，有什么问题说什么问题，虽然这件事搞得他有些尴尬，但没钱就是没钱，他绝不会扭扭捏捏，遮遮掩掩。
换一家酒馆啊……虽然不是不可以，但我还是想在这家酒馆把一些我想知道的事情了解地更加清楚一点。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尽量平复自己躁动不安的心情。
冷静下来后，我发现了我刚才想法的一些漏洞：
第一，贵族虽然被尽数地除去了，但他们对北塔里米亚省造成的影响依旧还在，我们并没有从根本上被消除这些从封建制度的骨子里产生的残留物——如果不进行彻底的改革，这些遗害不浅的残渣将会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继续荼毒社会。我下意识地把贵族消失和封建制度消失划上了等号，这点是不正确的；
第二，市民们虽然有可能与我们这类创造“不自然分配方式”的人产生冲突，但由于生产力的限制和维克托亚人的威胁，这种内部矛盾虽然存在，但短时间内并不会上升为主要矛盾，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巴黎公社这个早产儿；
第三，维纳多城的市民们不但缺乏科学的思想的引领，而且缺乏统一组织和正确领导，很容易被煽动，但同时也很容易从内部瓦解，不攻自破，威胁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
这么看来，给予我的时间并不算太紧迫。
但是，就像战争也有不确定性一般，世事也同样风云变幻，我必须在一切矛盾激化前获取大量有用的信息，以便在关键时刻做出正确的抉择和判断。
而现在的我，显然还没有达到这一点。我现在甚至连自己到底该站在谁那一边，遇到问题到底该怎么做都不清楚。
因此，选择这家一看就来头不小酒馆摸清一些利害关系以及维纳多城盘根错杂的势力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如果我非要坚持在这里的话，感觉有点对不起威廉上尉啊……
我看了看这位年轻小伙子颇有些难堪的脸。
他毕竟是在好心帮我，虽说有我的强迫和一定的利益关系在其中，但帮助就是帮助，其本质是不变的，我不能难为这样一个值得我感激的人。
这下……可不好办了啊……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二位客人，欢迎光临希望女神酒馆。”没等我做出决定，一个打扮十分得体的年轻服务生不知道从哪里向我们走了过来，“请问，二位……”
“唉唉唉！干啥呢干啥呢？你会不会接待客人啊，不会就赶快一边儿歇着去。”
随着这中气十足声音的响起，这名年轻的服务生被又是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一个挺着大肚子、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给拉走了。
“哦我的天呐，瞧瞧是谁来了，真的是稀客啊，欢迎光临欢迎光临，爱丽莎小姐。”中年男子转过肥胖的身体，弯下腰搓着手，笑眯眯地说道。
“呃……”
我和威廉上尉被这一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中年男子似乎并没有在意我们的尴尬，继续招呼着：“快请坐快请坐……还有吉米啊，别跟木头似的愣在那里，还不赶快去打上两盆清水……对了！把仓库里藏着的那块儿肥皂也给客人们拿来洗手吧。”
“店长，您没在开玩笑吧……”年轻的服务生张大了嘴。
“我叫拿就拿，有什么可犹豫的。”中年男子有些不满地道。
“明……明白了。”年轻的服务生见状，也不再说什么，急忙转身离开去准备了。
不愧是高级酒馆啊，服务竟然这么周到，我不禁赞叹道……等等！肥皂……肥皂？这名店长刚才说肥皂了？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老板，请问您所说的肥皂是指……”我急切地问道。
“肥皂？哦，给您拿来的当然不是那些用干草灰混出来的劣质品。”中年男子仿佛看出了我想要问什么一般，自豪地说，“我这肥皂可是从桑瑞斯帝国进口来的，用橄榄油制成的上等肥皂，您自管放心去用。”
“这价钱……”
中年男子稍稍一愣，旋即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也就两张桑瑞斯银票，您免费用，一点小意思而已。”
两张桑瑞斯银票？这是什么概念？我目前对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还是一窍不通的。
不过，只要是涉及钱大小的问题，看看这位似乎被店长遗忘的、堪称“一般常识拥有者标杆”的威廉上尉的脸色就足够了……
当然，同我的判断一样，威廉上尉先是有些迷茫地听着中年男子的话，当中年男子说道“两张桑瑞斯银票”时，他微微张了张嘴，转过头去，一脸沉闷地看着窗户外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果然，这个世界的肥皂还不到烂大街的地步啊……没有出现常识之外的事情，我稍微松了口气。
在这个阶段，上好的肥皂可以说是贵族和有钱人的专利，特别是用橄榄油制成的这种拿破仑同款肥皂，那绝对是有价无市的存在。能够弄来这种东西，我对维纳多城创造“不自然分配方式”的人的认识又进一步加深了。
“那么，爱丽莎小姐，您想吃点什么呢？”中年男子接着问道。
“唔……您问他吧。”我指了指威廉上尉，“今天是他请客。”
“原来是这样啊……”中年男子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的威廉上尉，“请问这位先生，您是……”
“威廉•波科，海军上尉。”威廉上尉淡淡地说道，同时抬起头来，有些不解地看向我。
当听到“海军上尉”这个词的时候，中年男子稍稍显得有些惊疑，不过，这种表情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那么上尉先生，您想要点什么呢？”
“请问？有菜单吗？”威廉上尉问道。
“啊……菜单是有的，不过得到楼上去取……”中年男子说道。
“那就烦劳您跑一趟了，我对贵酒馆了解的并不多。”威廉上尉抱有歉意地向着中年男子行了一礼。
“既然客人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去拿菜单，请二位稍作等待。”
说完，中年男子终于转身离开了。
“爱丽莎小姐……您这是……”威廉上尉看到中年男子走远了，赶忙转过身来问我，他并没有直接提出要离开，显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抱歉。”我向他摆了摆手，轻声道，“我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在这家酒馆了解一下，您不用点太多菜，在能承受的范围内做个样子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