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神的存在,
我一直是对我自己这么说的……
猩红到渗血的天空笼罩在大地之上,盘踞在摩天大楼上的蛇形怪物向吞噬光线的粘稠物质吐着信子,周围行人牵着的狗不时向两者犬吠,毫无认知地喧吓着自己的威慑力。
不是所有人都对此见怪不怪,只是仅有我一个人能看见这种古怪的景色。
或许那条在路上狂吠的藏獒似乎也能看见……
不过说到底,我之所以能看到这怪诞的景象,只不过是外人所寄予的能力罢了。
所以严谨点说,
她应该也能看到……
我身后的那位自称神明的家伙……
我转过头,面向那位半个身子陷在懒人沙发里的“神明”
在她让我看见这荒谬到不真实的景象前,我是完全没有相信她自称神明的说辞的。
看上去只有十二三岁的她,染了一头脱离现实的银发,未加打理的长发乱糟糟的蓬松在身后,一副不愿睁开眼睛的慵懒眼神,眼下的黑眼圈都要比半睁不睁的眼睛更为显眼。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偷了谁的,上衣的领口宽大到足以从她双肩两侧滑落,让她不得不用一只手攥住领口,衣服的长度甚至都拖到了膝盖部位。裤子没有衣服长的那么夸张,不过也盖住了她搭在沙发外的脚,除了腰间的松紧带贴合了身体外,剩下的部分全都如同面口袋一样张开着,大概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从中间将这条裤子裁开,各分两半,每一半都足以给她这样的身材再做一条裙子一样。
一米三左右的个子,套上了一米九的衣服,大概就是这幅光景了。
生活不能自理的离家出走少女这一身份倒是比神要多出一万点可信度。
“你已经看到了,我对你施加的神迹~”清脆,稚嫩,似乎还带着一股奶香的声音从少女口中传来,语调无起无浮,像极了一块冰冷的生铁。
“神明并不会欺骗与你,我所求的,仅仅是你口中的几个字罢了……”她在沙发里越陷越深,最后只剩下几缕碎银般的头发和乱糟糟的衣服漏在沙发外。
她顿了顿,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愿望。”
行为怪诞的少女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的家里,像我询问愿望无果后,对我施加了“神迹”
足以看透世界真实面目的神迹
证实了自己的身份后,那个问题又来了。
我的愿望……
我看向她,不抱希望的问道“复活死人,你做得到吗?”
“你这是在质疑神灵吗?”呜呜咽咽的声音从沙发中传来,我猜她现在一定是皱着眉的。
突然,一股诡异感渐渐涌上心头……
那诡异感并非来自身前的少女,而是其他什么东西……
它在哪?
它从哪里来?
四周的沉重的气氛似乎在压迫我的神经,让我喘不过气来……
窗外,远处的汽笛声渐渐淡去,近处的车辆取而代之,发出更为撕心裂肺的躁鸣。
还有人群一声又一声绝望的
“那是什么?!”
“哟~”神明少女似乎是等来了什么,发声说道,
“现在,你不得不说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面光滑的灰色屏障便如同气体般从我身后掠过,似乎是另一个世界向我压来。空气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原本彩色的世界骤然变得黑白,我的身体就好像泡在水中一样行动迟缓,隆隆的噪音从两侧不断撞击着耳膜,嗡嗡的震动令大脑近乎晕眩。
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了?一瞬之间,只剩这两个问题回响在我的脑海里。
毫无征兆的怪事发生,晕眩到要呕吐出来的大脑只能将眼前自称神明的家伙与此刻怪事的罪魁祸首联系起来。
沉重的气氛还在继续压倒过来,几秒不到,就连眼皮也再无法合上,双眼因为干燥而不停从泪腺中挤压泪水,因泪水而变得模糊的视线,捕捉到了一个在沙发中挣扎着坐起的身影。
一只手被她举过头顶。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声,那痛苦的束缚和噪音便如潮水般褪去,恢复了身体控制了的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近乎让人呕吐的不适感仍遗留在大脑中,我只好大口的喘着粗气,以此来消磨不适感。
再看刚从沙发里挣扎出来的她,更是直接又缩了回去,这回就连头发都看不见了。
粗重的喘气声从沙发里传来,她似乎想用这种为了救我而用尽全力的表演,来把自己推出刚才怪事发生的怀疑圈……
那是徒劳的,
我全部的认知中,并没有第二个人能有任何超自然的力量。
无论如何,我怀疑的对象就只有眼前的她。
我回过头去,却看见那黑白的世界并没有随着她的一个响指消散,而只是停留在我身后大约几厘米的地方。
像是一个罩子将我们两个罩起,罩子外面全是黑白,只有罩内还存有一丝色彩。
“世界的法则,我干预不了。”沙发里继续传来有气无力的声响。“这只是一时的拖延而已。”
“倒是怎么提前了这么多?……”她在嘴边喃喃道。
像是为了验证她所说的话一样,罩子向我俩中间开始缩小,我吓的连忙起身,退回到她的身边。
罩子不断的在变小,沙发内却没了声音。
我倒是不相信有着各种古怪能力的人会被懒人沙发憋死,只得认为她是在等待时机。
一切都太静了,罩外的一切都停止了运动。飞在空中的鸟,奔驰在街道上的车,又或是一颗即将射入人体的子弹,罩子外面,万物似乎被平等地静止了。
罩内空间越来越小,她却一直都没有任何动静。
我已经被迫挤到沙发的前面,双手撑在沙发上保持一种俯卧撑的姿势,面向着她陷进去的沙发坑,无聊地数着她露在外面的头发丝,我在这个罩外毫无自保能力,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眼前的小女孩,我不敢保证她一定会在乎我的生命安全,但比起催她救命,不去打扰她似乎要多出一线生机。
她突然从沙发里冒出头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把正在数头发的我吓了一跳。
“说出愿望吧”她说道。
“哈?”我一脸疑惑
她的眼神一扫刚才的慵懒,倒像是一只寻肉的野兽。
“救你的代价,就是说把你的愿望说出来。”
一瞬间,无数种可能从我脑中扫过。
银发少女的形象一下子模糊不清,混乱中,好似牛鬼蛇神的形象出现在眼前。
她要愿望做什么?
突然,屏障骤缩了一大截。
“磨磨唧唧的有完没完了?”壁障的靠近似乎也让她有些着急,我最靠外侧的脚已经被吞了进去,异样的感觉流动在脚腕。那种还活动着的血液动到下头,却无法在度前进的肿胀感从脚踝冲上了大脑,我知道我要赶快做出决定了。
不过仔细一想,我也没什么好选的……
即使刚才那原本的威胁就是她构造出来,骗取我的信任也好。
刚才藏在里面不说话,是在等着这时危机压倒我的头上,让我不得不作出偏向活命的选择也罢。
我能做出的选择从她把我的命轻松捏在手里的时候就已经被决定好了。
“把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姐姐复活。”我顿了顿,然后接着说道“我的愿望就只有这个。”
“哈……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
没等我去回复她,刺眼的白光一下子射进了我的眼睛里,我赶忙闭上眼睛,下意识的举起手臂去挡。却忘了自己此时正撑在沙发上。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下坠感传来,我慢慢地移开手,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古怪的建筑前。
天使孤儿院,至少这个建筑物的牌子上是这么写的。
“你现在就是新来的医生了。”
刚别不久的懒散声音传来,我赶忙低头寻找着声缘的来处。
一名身着极为不合身的少女站在我的面前。
上身是肥肥大大的橘黄色衬衣,有她两个腰宽的蓝色背带裤从下掖住了上衣的下半,裤子上面的背带也只有一个不怎么老实的悬挂在肩上,余下一个嘀哩当啷地在腰间晃悠。
“最好记住你的身份。”她说着,嘴角勾起了一个迷惑性的微笑。
在留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她独自转身走进了孤儿院。
我打量四周,只见一个个有着黄头发、白皮肤的西方相貌的人走在大街上,嘴上说着我一个字也听不懂的语言。
我毫不犹豫地转身跟上了她。
一切都显得那么突如其来,
一切都显得那么超乎寻常。
以往对超自然现象嗤之以鼻的我,亲眼见证了超自然现象的出现。
而且一出现就是毁灭世界的那种……
脑袋转不过弯,思考跟不上趟。
大脑宕机一般的我只能跟上眼前这个看上去就很不靠谱的神明。
我不知道,
我这究竟算是被人从深渊中拽起来了,
还只是又被丢入到另一个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