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扑上了黑色的帷幕。五月的春风吹拂大地,绿茵的青草发出沙沙的响声。
季乐怜驱使马车,期望自己早点回到爱尔卢西卡城,越早越好。
然而战争早已结束,现在的她并不知道这些。
行驶许久,夜色已深。艾莉文三人已经睡下,但一日行能千里的壮马和不知疲惫的季乐怜不需要。
季乐怜一如既往的展开魔力感知预防危险,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朝马车飞来。
被折下翅膀,状态虚弱的季乐怜误以为是什么飞行魔物要袭击马车,于是确认好方向释放锁链。
锁链精准的命中目标,熟悉的喊声响起,季乐怜停下马车靠近一看,是从爱尔卢西卡城离开的卡米娅。
“大晚上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道锁链啊......”放松警惕在夜晚自由翱翔的卡米娅全身被锁链缠住。
她躺在地上,抬头一看,见到熟悉的面孔无奈地说
“原来是你啊......”
“我可不允许一位血族真祖在人类国土上自由活动。”季乐怜面无表情,实则是在开玩笑,对她要离开爱尔华德没有太大意见。
卡米娅似乎被戳到了内心深处的某样东西,听后猛然点头表示,“你说的对,赶快给我松绑。”
季乐怜一松绑,卡米娅便十分自觉地坐上马车老老实实和季乐怜一起回爱尔卢西卡城。
这番举动着实让季乐怜感到意外,她本以为卡米娅挥动翅膀离开。
卡米娅收起翅膀平静地说:“跑路能碰到你,还被你用锁链系住,我可真是倒血霉,唉?怎么感觉你变弱了?”
季乐怜听到这话,金瞳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血瞳。
“发生什么了?”
“啊?什么怎么了?”卡米娅装傻充愣。
“不当女仆了?”
“不当了,你把我关进牢里,或者直接把我杀了我都不想再与人类接触。”
“说吧,和克莱尔公主发生了什么?”
“......也没发生什么,只是被喊了声怪物而已。”
吸血鬼逃避天使的目光,不是因为恐惧,而是为了隐瞒过去。
季乐怜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但还是会因为和平常认知的卡米娅不一样,出于老对手的关心对她开口询问:“只是而已吗?”
“你想啊,克莱尔公主这样喊肯定是害怕我。”血族真祖的内心动摇了起来,开始为自己辩解,“所以我远离她是一件好事。”
“看样子你很在意克莱尔公主喊你怪物。”
“都说了,我......”
“与其狡辩,不如承认来得好。”
双方沉默半晌,卡米娅抬起头仰望璀璨星空,因为某些往事她的确很在意人类喊她怪物。
那是战败协议结束,魔族可以再次踏入人类国境线内的一天。
一位血族真祖决定伪装自己去当一名普通冒险者,目的是为了寻找除了血以外,能让血族满足饱腹感而又美味的食物。
当血族真祖兼家主的她把这些告诉家族里的成员时,她得到的是家族成员们——虚伪的笑容。
可笑!可笑至极!
人类与血族的冲突可不只是食物链关系。
天真!真是天真!
就连人类都无法相互理解,更何况人族与血族是两种不同的种族。
“他们说的没错,我很可笑也很天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既然你对我说了,那你当然觉得自己可笑。”
“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一次在爱尔华德城相见你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种族天生的优越性和强大的实力让你不把当时的我们放在眼里。”
“是啊......我瞧不起你们五个人加一个精灵,结果吃了个大苦头。”
“之后你在与我的某次交手中你变了,突然开口和我说话,你的眼神开始逐渐迷茫,放下了自身的高傲。”
卡米娅没有接话,任由季乐怜继续说下去。
“我不知道你的过去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的你能在人类的国度中生活下去。”
“历史的痕迹不会被轻易抹去,血族在人类眼里仍然是怪物。”
“那你为什么要乘上马车?而不是回到家族加入魔王军?”季乐怜停下了马车,把卡米娅压倒在马车上。
“不是你说的吗!我在人类国度自由活动很危险!”卡米娅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那么你要承认吗?在这里承认,人族与血族永远无法共存。就像你家族里那群白痴说的那样?”
金色眼瞳中没有一丝杂质,和自己不一样,她是笔直向前的天使。
尘封在脑海中的记忆被唤醒,一道道话语彷如昨日,清晰而又明亮......
“你好强!我能成为你的伙伴吗?”一名冒险者少女握住卡米娅的手如是说道。
身为血族真祖,那时的她还不愿与人类有过多的交流,当然不会让一个人类少女成为自己的伙伴。
“旅途中有个伙伴会很开心哦~”少女散发出阳光的气息,明明讨厌的阳光血族却在她身上感受到了温暖,“你的名字叫什么?我的名字叫......”
“卡米娅。”
“卡米娅......卡米娅你这么厉害是不是哪里的贵族小姐啊?”
“我不是要利用你!我是真的想成为你的伙伴!”
“跟你旅行会后悔?我虽然没你厉害但我也是很强的。”少女挥起剑不满地说道。
冒险者少女开始死缠烂打起来,期望和卡米娅成为朋友。卡米娅屡次拒绝实际上已经接受冒险者少女与自己同行。
人类少女与血族真祖,一段刚刚连结起来的友情。如同丝线一般,被名为一把“怪物”的剪刀轻松剪短。
少女浑身是血,双手抱头、面露惊恐。月光之下,血族站在血肉模糊的魔物上,粗暴地扯下魔物的身躯。
血族愤怒着,她不知为何而愤怒,或许是因为脚下的魔物伤害了她的第一个人类伙伴。
血族咧出利牙,巨大的血翼遮掩她的身躯。
少女颤抖着,魔物独有的绿血飞溅到自己身上,不敢看面前是人又不是人的“魔物”吃下另一头魔物。
在她的心中只有恐惧。
“......已经没事了,你的伤怎么样?没事吧?”
“不要过来!你这个怪物...!”
血族伸出了手,少女捡起地上的断剑,毫无章法的乱挥。
“你在干什么啊!我是卡米娅啊!?”
“卡米娅才不是你这种怪物!”
少女冲向血族,可她最终因为失血过多倒在血族边上。
血族看着从她腹部流出来的血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救下了躺下的少女。
救下之后,血族用水魔法凝聚出一面水镜。
她想知道现在自己此时此刻究竟是何种心情。
当她借着皓月看清自己的脸时,她更加搞不懂了,自己究竟是在嘲笑镜子的血族,还是感觉到无可奈何的悲怒。
毕竟......镜子里的血族,就连自己都感到后怕......
“怎么可能承认啊!”
那样我和她的友谊不都是虚假的吗!
卡米娅撕心裂肺地哭喊出来道:“你这个白痴天使是在找死吗!?”
哭喊声吵醒正在熟睡中的三人,她们缄口不言,默默地看着一切。
季乐怜起身,重新驱使马车道:“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卡米娅抹去眼角流出来的眼泪,这是千年以来她第一次放声哭泣。
还是在别人面前哭。
“让一个血族真祖哭出来......你真是做了件不得了的事。”
“在我看来是完成了一件壮举。”
“季乐怜!你是故意惹恼我?”
季乐怜微微一笑,能让卡米娅哭出来的人,在她心目中一定占据着很大分量吧。
她这样想着,扯开话题。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我不会阻拦你,也没有能力阻拦你。”
“跟你回爱尔卢西卡城。”卡米娅没有继续追究。
“还当不当女仆?”
“算了吧......克莱尔公主,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卡米娅用手指卷起自己的金色卷发。
她总感觉克莱尔公主和克莉丝是一类人,为了避免麻烦还是尽量离远点好。
“那片沙漠下遗迹你有没有兴趣?我正好缺人手。”
“我虽然是冒险者会为了财富去冒险,但那种风险极大的地方我肯定不会去。”
“遗迹似乎与魔族的诞生有关,这足够引起你的兴趣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