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众神保佑……”
富丽堂皇的总统府进餐室内,坐在桌旁的一名苍白胡须几乎盖住胸口的老者,双手紧握,双眼微闭,低声祈祷着。
而那坐在他对面,颇有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秃头男子,则有些尴尬的,放下了自己手里举起的红酒杯。
“教皇大人,您不需要这么紧张啊。我可以向您保证,只要拿回核密码器,从发出指令到真正发射,不会超过一分钟的。”
说罢,见老者依旧不理自己,中年男子自己举起酒杯,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
一旁的侍从见状,刚想要为其再次添酒,却被中年男子挥手拒绝了。
似乎也注意到了中年男子的不快,老者这才放下紧握着的双手,停止了祈祷。他那双混浊的眼睛望向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则立刻端坐,与老者对视着。
“抱歉了,总统先生。年纪大了,总是容易这般多愁善感的。我刚才……是在为伊葛他们祈祷,大雪原会发生这种事,肯定是伊葛他们封印冬魔失败,愿众神,宽恕他们的灵魂。”
而那被称为总统的男子,则不着痕迹的在心中冷哼了一声,随后满脸堆笑着:“我也可以向教皇大人保证,这次的核打击足够毁灭所有渎神之物。别的,我不了解,但是,行伍出身的我,对于核武器的威力有足够的信心。”
教皇却没有回应总统的言语,他只是继续用他那双混浊的老眼,盯视着眼前的总统。直到总统挂在脸上的笑容僵硬消失,老者才长叹一声。
随后,缓缓说着:“总统先生,在这里,你我的一切对话,我都希望,是绝对坦诚且毫无隐瞒的。作为达成这一点的交换,您甚至……没有亲自见证“剑鞘”的开启,连我,甚至都没有去……”
言语之下,一众人员快步走入进餐室,为首的神官,双手捧着一方沾着血迹的托盘。
托盘的上面盖着丝绸。
一众人员快步走到老者身旁,恭敬的向两人行礼。
一众人员里,神官们面色凝重,而其中的医生护士,则面色苍白,其中的几人,甚至还没有停止颤抖。
老者则在这时,珍重的转身,用双手缓缓接过托盘。
“是啊,愿众神保佑,愿众神宽恕。向圣神剑鞘的牺牲,致敬。”
老者低声言语着,一众人员,除去那总统之外,都同样微闭双眼,默默祈祷着。
老者珍而重之的,将托盘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随后,用双手掀起了丝绸。
那还带着丝丝血迹,黏连着些许肉沫的小小方块,在托盘的中心,散发着微光。
桌对面的总统,这时连眼睛都直了。
他死死的盯着那块虽然小巧,但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一丝目的达成的欢快,则被他深深的隐藏在心中,没有丝毫表现出来。
而老者这时也集中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一个小巧但是繁复的法阵,随着他双手的动作,在那黑色的小方块上渐渐成型。
一声轻响。
那黑色的小方块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电子屏幕。
而老者也在同时,立刻虚脱了一般,双手支撑,都无法保证站立,随后,在身旁的神官搀扶下,才重新站稳。
“教皇大人,您年纪大了,请坐着吧,接下来的事情,由我来做就好。”
总统言语着,随后装模作样的微闭双眼祈祷着。
那已经被满头大汗沁湿了头发的老者,却摇摇头:“不。总统先生。执行仪式全程,我都必须站立,这是,对剑鞘应有的尊敬。”
言语之下,那总统就已经“祈祷”完毕,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拿过托盘,而这时,教皇却立刻再次双手拿起托盘。
总统并没有停顿,他的双手,抓在了托盘另一边。
教皇那本来混浊的双眼,在这时,变得清澈无比。
二人对视着。
没等总统开口说什么。
“总统先生。在这里,我就开诚布公的说了。您心中,并没有对于这件武器,这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畏惧。您只知道,它是超脱一切暴力之外的超级武器,但是我不得不再次提醒您,它也同样是,来自旧神的诅咒之力。”
“是的。教皇大人。我明白的。我,绝对不会随意挥动它,滥用它的力量。”
如此回应着,总统就双手发力,想要拿过那托盘,却在这时发现,自己居然无法从这名老者手中,抢过这托盘。
“总统先生。”
“是。教皇大人。”
“您……真的没有,向我们隐瞒任何事,对吗?”
“是的。教皇大人。我,向您保证。”
终于,总统终于,从教皇手里,拿过了那盛着密码器的托盘。他终于,拥有了代表着人类暴力极限的武器。
虽然只是一小会。
但是……能因此,处理掉一个讨厌的“剑鞘”,也不失为一种快意。
而在总统自己办公室内的书桌上,那放在桌上的烟灰缸里,散落着一件已经被销毁的手写文件的灰烬。
“事件5231发生。第一,二组人造卫星观测者在视察目标地点后死于过度惊惧。请立刻将“不可视之物出现”告知教会。
需要所有,最终、最终、最终、处理。
请求高位之人立刻支援。
寻求最终处理。
愿 保佑 希望 来的及”
…………
傲慢和贪婪。
恶意。
这就是……
我最好的帮手了。
渺小的尘埃啊。
真可笑。
…………
主教的惨叫声消失了。
在冬魔恢复力量与存在的一瞬间,那奴仆也被同样赐予了近乎无穷无尽的力量。惨叫声变成了获得力量的狂喜的呼喊大笑。
随后,主教那脆弱的意志,渺小的身躯。
就彻底被自己永远都绝对无法承载的力量碾碎了。
冬魔已经不再需要,那般弱小的奴隶了。
现在……现在……现在。
主人啊。我至高无上的,主人啊。
请不要,不要,压抑自己的力量。
您是,我的,我的,我的。
全新的,无上的,绝对的。
心脏。
请跳动吧。
请跳动吧。
只需要,只需要一次。
我的躯壳,就将……彻底,彻底,彻底……
复活!!!!
无尽的思绪与欲望,狂喜着,尖叫着,冲击着江禊沙那小小的脑袋。
直到现在,江禊沙才终于理解,什么才是来自于冬魔的诅咒。
整个世界,都在因它的复活,而颤抖着。
它之前一直,一直都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与思想。
如果说,之前的冲击如同毁灭天地的巨大海啸,那么现在,这些思绪,就是无尽的,活着的深渊本身。
它……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摧毁自己的所有理智与存在,到那时,自己也就真的,如其所愿,成为了它的“心脏”。
现在,该叫它……什么呢?
啊……
我……在哪里?
这里是……哪里?
在思绪将要彻底沉沦的瞬间。
自己眼前,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突然之间,消失了。
江禊沙这时才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离开了冬魔的身体,自己被某种力量,从冬魔的躯壳里拔取而出,外面是……熟悉的大雪原。——不。自己还没有逃离。自己的四肢,内脏,躯壳,自己的一切,依然还……连接着冬魔那无穷无尽的,流动着的力量。
自己依旧是这些力量的中心。
这些力量,依然死死的牵引拉扯着自己的身躯。
……只是。这些永远都在奔腾着的,永远都不可能停止的力量……停止了流动?
不。
江禊沙感知着周遭万物。
这时,他才发现。
雪花依然那般美丽,可是,万物都失去了对于自己,对于冬魔的反应。
连同自己在内的一切,都被固定在了原地。这世间万物,无论是活着的,还是已死的,物质的,非物质的。所有的运动。
在自己的感知下,都已经彻底静止。
生灭之间,彻底静止。
整个世界,静止了。
在这无尽静止的世界中。
在整片大雪原的中心。
那对于江禊沙而言,已经消失了很久很久的,那在他面前,一直平静的如同傀儡一般的小小雪精灵。
她就那样站着,仰着头,对着无尽静止的世界。
对着某种“中心”,低声言语着。
她,痛苦的哭泣着。
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滑落,随后,静止着,结为冰晶,扩散开来。
她居然不受这静止万物力量的影响。
为什么?为什么她在哭?
……是啊。是……因为我吧。
我辜负了她期待。
我什么都……没做到。
对不起,对不起啊。
雪凌辰,对不起。
我辜负了你的期待。
我辜负了安娜的愿望。
对不起啊。
江禊沙一动也动不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意识,还依然在活动。
他只能绝望的,在心中,向雪凌辰道歉。
可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处?
在这无尽静止的世界里,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似乎是感应到了自己主人的不甘心,自己主人的绝望与痛苦,那来自于冬魔无比强大的感知万物能力,在这时,居然也变得越发敏锐。
终于,不停道歉的江禊沙,听见了那哭泣着的孩子,低声言语……不。
低声祈祷着的声音。
“我主人的主人,我的……造物主啊。
您是……来阻止我的吗?
您会……彻底毁灭我吗?
在我死去之后,我会,回到主人的身边去吗?
求您,告诉我吧,回应我吧,回答我吧。我的……造物主啊。
求您了。
告诉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