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被彻底冰封,被寒冷彻底毁灭的城市里。
一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孩子,诞生了。
守护这座城市的主人,只能无奈的叹息着自身的失败。随后,对着那创造出这个孩子的存在,低声言语着:
“……你不觉得,这样。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太残忍了吗?”
“……”
“是啊。是啊。你永远都是一样。
不发一言,不解一语。一如,最初时的模样。
我不否认你的功劳。我也知道,你从不在乎。
我当然希望,你带着你的灾厄立刻离开。
可是,这一次。唯有这一次。
不……。别这样。
她可是……你的。
这亿万年来,唯一的造物。
别对她如此残忍。
……就算,你真的要这样做。
也绝对不要,让她留在我……目所能见的地方。
离开,我的围城之外。”
…………
“求您了。
回应我吧,回答我吧,哪怕,只有这一次也好。
我究竟为了什么诞生?
我到底应该去做什么?
我只知道自己拥有着来自于主人的愤怒与不甘心——和那来自于您的,绝对不可以违背的禁忌。
我不知道自己至今为止所做一切的原因和目的。
我只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些微平息主人留给我的愤怒与痛苦。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您从来都不理会我的言语,而我却又清楚。
您全都听得到。
我已经在这片雪原漫无目的的彷徨了如此之久。
遵照着您的意志,一步也没有离开过。
我不知道原因。我不知道理由。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的,我的造物主啊。哪怕,您只是……告诉我原因呢?
是因为,我是一个错误吗?
是因为,我是一个坏东西吗?
是因为……我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下去吗?
在我将主人的一切痛苦排遣之后……我就会,听见您的回应吗?
求您了。告诉我吧,回应我吧,回答我吧。求您,不要再让我抱着那一点点,些微的希望。哪怕只是绝望也好……我不会,给自己的主人,添麻烦的。只求您,求您,求您,哪怕只有这一次也好。
告诉我吧。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啊?”
震动只限于毫末之间。
在这无尽静止的世界中。
拥有着“运动”的能力,无异于彻底毁灭自身。
因为连那本来轻柔的空气,都变成了尖利的碎碴与冰沫。
雪凌辰只是几乎不可听闻的低声祈祷。
都导致了自身严重的损伤。
可她依旧不管不顾的,不停的发问着。
江禊沙已经听不下去了。
……她。
一直以来,都承担着怎样的重担啊。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居然还提出过那样,可笑的问题。
不。不。不。
雪啊。雪凌辰…别说了。…“他们”才不会在乎,那些已经被抛弃的家伙。
那哭泣着的雪凌辰,与江禊沙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了。——那同样的,哭泣着的身影。是啊。江禊沙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一样的痛苦与绝望。
而她的痛苦,远在自己之上。
不要,不要向“他们”祈祷。
“他们”从不会听。
灰白的光芒再次缓缓笼罩着江禊沙的身躯。
江禊沙又一次的,感知到了自己的四肢与手脚。
只是……那手掌些微的震动,招致了整个世界,一切空气的剧烈扰动。
……那是,属于冬魔的,虚假人形之上的手脚的运动。
凝结静止的空气……如同无数的冰针与利刃。
“运动”一旦开始。就会招致世界范围的多米诺骨牌效应。
只要瞬间,就会毁灭这无尽静止世界中,所有本来活着的东西。
感知自己“周身”传来的剧烈摩擦,当江禊沙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是的。是的。我的,我的,至高无上的,主人啊。感谢您。若不是您,我的意志也会被一并冰封。“他”的力量,也同样无法限制您。就这样……一鼓作气的站立而起吧……
直接将这污秽的世界毁灭。
而我将……收回自己所有的躯壳碎片。”
“……尤弥尔,不!我绝对不会再听从你的任何言语了!!”
“……主人啊。您似乎,误会了一件事。”
言语之下,江禊沙感觉,自己瞬间失去了对于身体——那属于冬魔的身体的掌控。
“现在,我才是主宰着这具躯壳的意志。”
可是。在尤弥尔言语完毕之后,那冬魔的所有运动,却突然停止了。
而在江禊沙的感知之中。
一道光芒,一团雪雾,一位……少女。突然出现在了那哭泣着的雪凌辰身旁。
那是……什么?
随着她的出现,尤弥尔的一切运动都突然之间彻底消失。而那足矣毁灭万物的空气摩擦,也随之立刻平静。
“对不起,孩子,我一直……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对不起,孩子。一切的错误,都由我开始。
这些重担,本就不应该由你来扛。
谢谢你,孩子。你……和她,长的真像。”
轻柔的声音响起。
那是那位突然出现的少女的声音。
整个世界。都在回应着她的低语。
尤弥尔那狂喜的情绪消失了。
连它,也在注意着那突然出现的少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本来……还以为,这一次,可以看见“他”的本体。结果,来到此地的,居然是……这样的……生命。”
尤弥尔低声言语着最为古老的语言。
江禊沙听不懂,尤弥尔在说着什么。
但是,只是依靠着冬魔的感知,他也能够明白。
那突然之间出现的“少女”,就是真正的寒冷意志化身。
“她”,就是雪凌辰的主人。
“……主人,主人。”
雪凌辰一把抱住少女的一只手臂,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母亲。
那哭泣着的孩子,身体内的一切损伤,都在这少女的力量之下,瞬间恢复。
那少女轻柔的,擦去了雪凌辰眼角边的冰晶。
轻轻的抱起了她。
就算是已经被彻底静止的万物,都在无意识中,向着这位少女,致上敬意。
“……主人啊。看见了吗。理解了吗。
我为什么,要不惜代价的逃离这里。
我为什么……成为了所谓的冰霜巨人尤弥尔。这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力量而已。
“他”只是看了一眼这片雪原,就彻底冰冻了整个世界——不。这样的说法是不正确的。
“他”只是将他赐予万物的能量,暂时收回而已。
就算在我的眼中,“他”也是绝对的怪物。
背叛了我们的怪物。”
江禊沙当然知道,尤弥尔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感知之下,那少女终于将注意力,转向了自己。
那瞬间被从整个世界中剥离出来的感觉。
尤弥尔的意志被瞬间冻结。
令江禊沙那清醒的意志也差点彻底完蛋。
如果不是自己硬扛了尤弥尔数次的情绪暴走,现在的自己,肯定已经没了。
“感谢您。吞噬双生。感谢您,帮助了雪凌辰,排解了我的痛苦。但是……冬魔本不应该复活。”
努力的打起精神,江禊沙终于回应着那少女的言语。
心中的愤怒,已经随着“她”对于雪凌辰的歉意而消散。
现在,更多的是疑问。
“……雪凌辰她,究竟,犯了什么错?”
“……她。她不该,直接介入世间万物的秩序与发展之中。
吞噬双生啊。
雪凌辰她。告知了那小小的祭品,你的名字。
并因此,直接导致了冬魔的复活。而这,就是我的主人,订立禁忌与限制的原因。
我们,绝对不能在任何时候,直接介入世间的任何发展。否则,就会招致如同“冬魔复活”这般的灾厄发生。”
江禊沙当然明白。这所谓的灾厄,有多么可怕。那……违背了限制的雪凌辰,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不。别这样。
想到这里,江禊沙继续在心中言语着:“我……如果可以的话,我……可以,代替她承担过错吗?她是……她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
一阵长久的沉默。
“吞噬双生。谢谢你。不过。雪凌辰的一切违背,归根结底,也都是因为我。主人他……从来都不在乎这些事,所以,从来也都没有惩罚。不过……”
一阵光芒闪过。那少女抱着雪凌辰,出现在了江禊沙身前。
江禊沙依旧被固定在空中。离雪面百米高的空中。
“……即使到了现在,你还是在担心其他人。
吞噬双生啊。你真的,有面对未来的觉悟吗?……你,有多么喜欢这个世界,世间万物,就有多么厌恶你。”
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蕴含着无尽纯粹的能量,从少女脸颊滑落。
雪凌辰悄悄的收起了那滴眼泪。
“……主人,江禊沙他,可以的。从主人那里继承来的经验告诉我,千百年来,他可是唯一的一个。
直面了冬魔的恶意,而仍然保持着正确的存在。”
听着雪凌辰那低低的言语声。
一丝淡淡的笑意浮现在少女嘴角。
“是啊。我……相信雪的选择。吞噬双生。我能……最后拜托你一件事吗?”
雪凌辰闻言,小手紧紧的抓着少女的手臂。
“主人……我。我不想再离开您了。”
少女轻柔的摇了摇头。
“……任何事,我,万死不辞。”
感知着江禊沙那坚决的意志力。
少女笑意更盛了。
“不。请一定,要好好活着。请……带着我唯一的不甘,带着我主人唯一的造物。带着这个孩子。
离开大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