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些。开心些吧。”
那迅速虚弱,嗫嚅般带着气泡音,快要不可听闻的声音,直到此时,依然玩味般的戏谑,却变得更加平静。
“你还在这里,所以,我可以……最后告诉你……”
那鲜红的人形,微微停滞,似乎在积蓄力量,终于抬起了一只麦秆般的手臂,向着某个方向,指了指。
““我”就在这里。你会发现我,所以,不如……我自己告诉你。”
江禊沙没有看向那血红人形所指的方向。
现在的他,不需要肉眼专门去看。
他依然看见了那个方向,唯一还存在的,残破的东西。
那部老式的按键手机。
“做出选择吧。冬魔之主。
我就在……那里。那是,我的心脏。
就在这里。
如果你已经厌倦了……这个“我”的存在本身。
毁掉那颗心脏。
下次。再能联系上你的……将会是全新的……
特化永生。”
江禊沙没有任何动作。
而那连抽动都快要彻底结束的鲜红人形,没有继续等待下去的时间可言。
它用尽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
呼唤出了一个音节。
“壹…………”
那如同残破青铜器物一般,早已彻底失去任何生物属性的人兵。却在特化永生这最后的呼唤下,再次恢复了一丝气力。
欢灾早已结束,连那礼物的影响,也已经平息。
霜结大衣,也居然真的留下了人兵最后的一些残躯。
那些残存的东西,终于还是联系在了一起,发出了声音:
“乾……道……二……年。
水……漫……至……此。”
一字一顿。如同机械,发出的声音。
缓慢,却又坚定不移。
清晰至极。
江禊沙感到了腥咸的海风,呼啸而过。
这甚至导致他瞬息间的失明。
那些……黑色的丝线,没有随着特化永生的再次死亡,而彻底消失。
丝线随着这股狂风狂舞,挣脱开了特化永生的束缚,癫狂的四散开来,变成了某种……更加恐怖的东西。
而这种变化,甚至都来不及有丝毫的持续。
腥咸的海水,裹挟着无数的嘶吼与哭喊,瞬间淹没了还在这封禁之底内的,一切东西。
平衡已经达成。
现在……必须进行最后的清理。
江禊沙在试图叹息。那涌灌而入的海水,堵住了他所有的声音。
……剩下的部分,不多了。
这海水将彻底吞噬消融一切,还依然残存的东西。
所有?不。
还有最后一个平衡,没有彻底达成。
江禊沙依然维持着,自己一动不动的姿势。
“雪。等着我吧。不会太久的。
我会安抚你的礼物。
收束你的雪原。”
言语之下。
那从自己与“雪”彻底断开联系的瞬间,就变得狂暴无比的大雪原,那……在寒殇无意识中,自然而然诞生的大雪原。
那从那瞬间开始,就痛苦惊叫着,试图脱离江禊沙的意识深渊,直接冲入现实世界,找寻自己主人的,新生不久的世界。
冰霜组成的日月,在燃烧。
那是疯狂至极的恐惧和绝望点燃的怒火。
日月互相疯狂撞击着,为整个世界提供能量,掀起红色的风暴,带着严寒至极的暴风雪,左右突进着,试图脱离江禊沙的控制。
这不是这个新生世界的错。
可惜。这个世界,离真正的寒殇近的多。
听不懂自己的言语。
最后一个平衡。
江禊沙终于适应了那暴躁疯狂的世界,控制着那狂暴雪原的同时,分出了自己的一丝意志。
一堆蜷缩在一起的冰晶,瞬间出现在江禊沙的面前。
“不!!!!”
那冰晶在嘶吼,在疯狂哀求,在……重复强调着,自己是一个人的事实。
江禊沙听见了。
可是在那堆冰晶看来,那虚浮而又狭小无比,真实而又庞大至极的存在,依然没有任何其他的动作。
“祂”,只是将目光,投向了自己。
“对不起。”
王卫国的一切悲哀与恐惧,一切狂躁与哀求。
都在这瞬息的回应里,呆滞了一瞬。
“祂”……真的回应了自己。
用人的方式。
用人的言语。
甚至……是自己……能够听懂的声音。
礼物,被扔回了大雪原。
除了江禊沙,这个所谓的主人。
这件“礼物”,才是最接近于寒殇力量的东西。
这果然,让整个世界平息了不少。
那同时冻结又燃烧着的日月,都收敛了那些火焰,看起来,更像是闷烧着的火炭。
有这件“礼物”在。
大雪原在反应过来之前,都不会再次陷入失去寒殇的恐怖中。
整个世界只会缠绕在“礼物”上,用尽一切办法,与其交流,询问寒殇的下落。
物质的交流。
就是碰撞,创造,和毁灭。
而这“礼物“,却无法听懂整个世界的言语。他毕竟……还是个人类,一位遵从了特化永生的存在,却是这样的……下场。
真是残忍至极。
江禊沙在笑着。
感知之下,海水在退去。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
欢灾和礼物所造成的影响,所残存的力量。
全部都……消失的干净。
江禊沙瘫软在地。
那种久违的虚弱感,再次回来了。
啊。不。不是的。
自己只是,失去了所有来自极寒大灾的力量,自己只是感知不到了。
不会……什么都不剩的。
耗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
江禊沙转头,看见了那已经从冰封中脱身的安娜。
却在这时,惊恐的发现,那些黑色的丝线,没有消失。
它们只是断裂了。
扭曲着,在自己目所能及的地方,漂浮着,扭曲着,蠕动着。
那些……
到底是什么?
这个发现,让江禊沙几乎想尖叫着呼唤安娜,让她赶快离开。
却又在出声之前,看着那些断裂的线条,掠过了安娜。
什么都没有发生。
“主人。冬魔在此。向您……致上敬意。”
一丝细弱却清晰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陌生,而熟悉的……气息。
只是,那本来一直存在的傲慢与欢愉消失了。
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江禊沙终于坚持不住。
两眼一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