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走廊里，越往深处走，那股不妙的气息就越加重一分。
闻人禹第一次来到白香草的家里，这原本是一件很令人兴奋的事，但是眼前的情况，很明显让他兴奋不起来。
越贴近门口，气氛就越沉重一分，直到门锁的声音在身后落下，空气中已经湿润得好像连所有氧气都被挤了出去，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而白香草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脱掉鞋子，朝着黑乎乎的家里走去。
“妈——我回来了——”
她的身影歪歪斜斜，淹没在前方无尽的黑暗之中。
闻人禹正准备跟上去，却被赛露丝拦住去路。
“别去。”
她用眼神示意周围，男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桌子后面阴暗的角落里，伸出了一只惨白的女性手臂。
……操。
男生忍不住在心中爆了粗口。
这个房子本来不大，却像是被黑暗延长到无边无际，女性若有若无的哭声从深渊中传来，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啜泣回荡在整个房间。
“好好看着我啊…为什么不好好看着我…”
“所有人都是这样…”
“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突然，那声音变了个语气，伴随着银铃一般的娇笑，百转千回地喊着男生的名字。
“你真的是好温柔呢，连我都快忍不住要沦陷了…”
“是不是啊，闻~人~同~学~”
那根本就不是白香草的声音。
静，吞噬一切的静。
闻人禹额上的汗水从脸颊下滑下，落在地面上，发出啪嗒的响声。
突然，从黑暗中冲出一张狰狞惨白的人脸，迅速破开重重空气直冲他面门而来！
闻人禹顿时浑身僵直，心跳都漏了一拍！
“嘭！！！”
恶魔枪旋转破空，只是一击，便将那可怖的人脸击碎开来。
化身为烈焰的少女带来了耀眼的光明，驱散了眼前的黑暗。
她的头发像是烧红的铁丝，散发着温暖又明亮的光，耳朵上的红宝石在火光之下熠熠生辉，从闻人禹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修长纤细的脖颈，和看着柔软白净的细嫩皮肤。
赛露丝，又或者说，是少女版的赛露丝，牢牢挡在闻人禹的身前，为他阻挡了这次伤害。
前所未有的安心回荡在男生的心中，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不知道是现在的心跳加速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眼前这个挡在他面前的少女。
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啊…我真是没想到呢，居然这么容易就跟过来了…”
那张脸并没有因为这次攻击受到伤害，反而是像烟雾一样重新聚集，浮在空中。
那并不是白香草的脸，而是闻人禹从来没见过的容貌，轮廓上看应该是个女人，只是本该是眼球的地方变成了空洞洞的黑，有棱角的地方平得没有一点起伏。
与其说是脸，不如说…是飘在空中的一张残破的人皮。
人皮的嘴唇像是拿小刀划开了一道缝隙，发出刚才那个拖着长调的柔音。
“居然有胆量直接进入我的地盘，该说是鲁莽…还是自负呢？”
面对眼前的场景，赛露丝不为所动，将手中的恶魔枪握紧三分，眉心一皱，看上去很是不悦。
“我说过…不要对我的东西下手吧。”
她浑身宛如燃烧的火焰，说话语气却犹如冬日里的寒冰。
“别开玩笑了！”人皮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中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气和一丝丝兴奋，她激动地冲着赛露丝的方向喊。
“居然想让我放弃他，你在开玩笑吗！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他可是…他可是…！！！”
嗤——
话还没说完，带着火焰的枪尖猛然扎进她的嘴巴，直接将她钉在地面。
赛露丝危险地眯起眼睛，像在看一只随时可以被碾碎的臭虫。
“闭嘴，你这个恶心的东西。”
她手腕一翻挑起枪尖，从一侧将那人皮的嘴撕扯得稀烂，划过的空气中响起接二连三的爆鸣声！
这一下，起码损耗了人皮进百年的灵力。
女人刺耳的尖叫回荡在黑暗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怎么能…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阿斯莫德——！！！”
她尖叫着向赛露丝发起了攻击，可那黑暗再也无法侵蚀少女半分，赛露丝避过向她袭来的黑暗触手，恶魔枪在手里翻着花将之斩断，所触及的地方引起一路爆炸！
少女借着墙面屈膝踮足，最终蓄力汇聚去一点，像炮弹一般弹射出去！
枪尖刺破层层黑雾，直击最里面那片黑色的虚影！
那个，就是女人的本体！
砰！！
一声巨响，黑暗被火光吞噬，死气沉沉的雾气逐渐散去，整个房间恢复了原来的容貌。
火焰燃烧的声音逐渐停歇，少女甩了甩枪尖，静静地站在那里，对那个影子消失的方向厌恶补充一句：“不知好歹的东西，去死吧。”
这时，掉线这么久的闻人禹，终于从眼前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他冷汗直冒，心里止不住地喊卧槽。
这他妈也太夸张了，会死人的吧，真的会死人的吧！
等黑影彻底消失之后，他赶忙跑进屋里，查看白香草和她父母的情况。
万幸的是，几个人只是睡着了而已，看上去并无大碍，但白香草似乎受到了附身的影响，本就毫无血色的脸上又苍白许多，显得更加病态了。
她在梦中死死皱着眉，香汗淋漓，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还没有从梦魇中脱离出来。
闻人禹把三个人放在各自的位置上，伪装成劳累睡着的样子，拍了拍手看着躺在床上的白香草。
“这…是昨天路上袭击我的那个死灵吗。”
赛露丝点了点头。
男生接着问：“为什么它会在白香草的身上。”
“这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你们的文化里也有鬼魂上身这一个说法吧，跟那个概念差不多。”
“昨天她还只是个影子，怎么今天就变成了这样。”
“谁知道，也许是吞噬了几个人之后灵力上涨了吧。”
赛露丝环着手臂靠在门框边缘，望向床上的少女。
“按理说被恶魔吞噬的人不会留下尸体，但是这几个人却只是被稍微剥夺了一些精神力，应该是这个孩子的缘故吧。”
“真是不可思议啊，居然凭借着心中善良的意志一直在和恶魔作斗争，了不起的自制力。”
她不自禁说。
闻人禹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瞥了眼在床上沉睡的女生，淡淡地说了一句。
“啊…是这样吗。”
没有起伏的声线让塞露丝愣住了。
她发现闻人禹的脸上，竟然什么表情都没有。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一点内疚和难过，只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
看起来是真的完全不在乎，对他来说，似乎只要是脱离危险就足够了，其他的东西再不管发生了，他都没什么心情去了解。
过了一会儿，男生才头也不回地说：“回家吧。”
怔了几秒，赛露丝终于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应几声。
“啊…嗯。”
连她这个做恶魔的都能产生那么一点点感情，而这个人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这个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少女心中不可思议地感叹，小跑几步追上闻人禹的身影。
“喂，你既然这么不在乎，当初为什么要帮她的忙啊。”还不止一次了。
“啊，帮她解围只是因为看不惯柳万豪这个人而已，剩下的事…再怎么样也不能有生命危险吧，活着就行了，其他懒得管。”
“…唔哇，好烂啊你这个人。”
“我可不想被一个恶魔这么说啊…”
……
…………
回到家里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闻人禹的胃早就发出了抗议的声音，从下午放学开始他就没吃东西，一直扛到现在，如果不是上晚自习饿习惯了，他估计都能直接倒在回家的路上。
赛露丝早就变回了小萝莉的样子，翘着腿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尾巴一晃一晃的，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这么开心。
在厨房的闻人禹探出个头：“对了赛露丝，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女孩一下来了兴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什么事什么事！”
“你说过，人类是可以通过上层联盟传授的知识成为神使的吧。”
男生回到厨房，关掉煤气灶，让他的声音能够清晰地传去客厅。
“那如果通过恶魔…是不是也能学到相关的东西，成为和他们类似的存在。”
赛露丝愣住了。
半晌过后，她勉强地勾了勾嘴角，笑容里怎么看也夹杂着丝丝兴奋。
“喂，真的假的，你居然想要接受来自恶魔的力量，胆大到这种程度吗…”
“有什么区别。”男生端着锅从厨房里走出来，“目的达到不就可以了吗，管他是什么方法。”
“自古以来恶魔都是不容存在的，会被世人谩骂也没有关系吗？”
“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保证自己能活着就行了。”
“可是…可是，接受恶魔的力量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
“我不在乎。”
听见这几个字，赛露丝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真的决定了吗。”
闻人禹托腮挑起碗里的方便面，平静地说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反正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从来都不是天使，也没有其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