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会客区域摆着的,是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对着门的有主位,剩下两边各有两把招待用的座椅。
然而现在坐在主位上的,却不是校长办公室的主人,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一个闻人禹从未见过的男人。
校长室里的低气压,有一半都是从这个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剩下的一半,来自另一位戴着墨镜的保镖。
而闻人禹所熟知的校长,现在只能站在一旁当个陪衬而已,连座位都不配拥有。
保镖见到闻人禹,神色微动,俯身凑去男人的耳旁说了什么。
男人感兴趣摸了摸下巴:“哦?”
他的视线飘向对面的男生,不轻不重瞥了一眼,刚毅的面庞不算帅气,却非常有气势,无形中透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他就是闻人禹?”
这话不是在问别人,正是旁边坐着的柳万豪。
柳万豪双手攥成拳放在腿面上,听见这低沉的声音,居然不自觉地抖了抖,额头上落下一滴冷汗。
“是…”他谨慎地回答,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前面的人。
随后,男人又用手指着闻人禹的方向,不紧不慢抬头问站在身后的校长。
“是他吗?”
校长唯唯诺诺地点头哈腰:“是是是…就是他。”
闻人禹的眉头紧锁。
这是…什么情况。
他还从来没见过柳万豪这么乖巧过,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去哪儿了,还有校长的状态也很不对劲。
男生的视线缓缓落去中间的那人身上。
难道…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
男人大方地接受着他目光的洗礼,冲着他招了招手。
“你过来吧。”
闻人禹也没有推脱,迈着步子走过去,隔着一张桌子在男人的对面站定。
“坐。”那人用手指了指柳万豪对面的座位。
“谢谢,我站着就好。”闻人禹站在桌前,双手撑着桌面望向校长,“…请问校长找我有什么事吗,马上就上课了。”
被点名的校长微微一愣,正欲开口,男人就挥了挥手打断他。
“不是你校长要找你,是我要找你。”他说。
“我听说了,昨天你在学校里顶撞了我儿子,是吗。”
闻人禹的眸中映出些红光,面上丝毫不露惧色。
“…是我。”
就是这一抹红光,让男人有些微愣,一旁的柳万豪忽然浑身僵直,盯着男生的双眸恍了神,好像被眼前的画面震惊了。
时间仿佛有些许停滞。
男人很快回过神来,整顿整顿衣领,对着闻人禹伸出手示意友好:“我是柳万豪的父亲,柳国城,很高兴认识你。”
儿子惹事老子解决吗,真经典的桥段。闻人禹想着,出于礼貌,还是对着他的方向弯了弯腰。
“叔叔好。”
男人也点点头:“那废话就不多说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之前你和犬子的矛盾。”
“我认为你的行动严重影响了柳万豪在学校里的声誉,也给柳家带来了不好的名声,这件事…你说应该怎么办。”
噗嗤。
男生没忍住笑了出来。
其余的几个人听见这一声笑,除了保镖之外皆是一阵心惊肉跳。
这小子完了。他们不约而同地想。
柳国城面露不悦,眼角的皱纹里隐隐攀上一股怒气:“你笑什么。”
“不知道柳叔叔知不知道,我是因为什么事才顶撞柳万豪的?”闻人禹不答反问,眸中的红光越来越盛,奇怪的是,好像其他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
除了一个人…
保镖藏在墨镜后的眼神闪了闪。
“哦?”男人感兴趣地十指交错搭在腿上,“不是因为女人?”
“哈哈,女人,是。”闻人禹笑道。
“柳家要真实行得正坐得端,又怎么会因为我一次小小的顶撞败坏了名声。”他收回双手站直身子。
“柳万豪平时在学校的名声究竟是什么样,您不妨先问问他?有句话叫子不教父之过,柳家的名声到底是因为谁败坏的,又是谁的过错,就不用我明说了吧。”
声音不大,却刚好足以传进每个人的心中。
校长在心里暗暗替他捏了把汗,额头上渗出星星点点的汗珠。
这一面是他学校的股东,一面是他学校里最优秀最有希望的学生,夹在中间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该站在哪边,只能紧紧闭上嘴,默默祈祷柳国城不要跟小孩一般计较。
话音落下,校长室里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了声音,只有上课的铃声从窗外模模糊糊传来。
半晌过后,柳国城突然笑了起来,话锋一转,刺向柳万豪的方向。
“万豪,他说得是真的吗。”
柳万豪对他这个父亲也是非常忌惮,能让他如此惧怕的人,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他不敢随意插嘴,甚至连反驳闻人禹也不敢,只能在被问到话时咬牙挤出一个颤抖的字音。
“爸…”
看到他这个表现,柳国城也是明白了所有事,他的脸色骤然一沉,厉声喝道:“没出息的样子!”
柳万豪浑身一颤,紧咬牙关闭上嘴。
如果不是和别人抱怨的时候不小心被听见,他死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父亲。
“我大概知道了。”柳国城清了清嗓子,目光重新落在闻人禹的身上,“我的孩子不懂事,是我的过错,今天这个事,我也不想为难你…”
他的眼睛里闪过去一些奇怪的情绪。
“校长,先让他回去上课吧,这件事虽然不能到此为止,不过也不能拜托学校处理了。”
校长顿时松了口气,赶忙用袖口擦擦额头上的汗:“是是…辛苦您跑一趟了。”
然后他转过身面向闻人禹,焦急地摆了摆手。
“还不快走!”
闻人禹见状,深知现在留在这里没什么用,对着几个人深深鞠了一躬,退出校长办公室。
门关上的那一刻,校长还在不停地向柳国城鞠躬道歉,唯唯诺诺的话语被隔离在办公室的后面。
不知道怎么的,闻人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并不是因为受到了柳国城的威胁,也不是因为校长的卑躬屈膝,而是因为就算是柳万豪做错了事,身后还有柳国城替他撑腰。
而他,可能再出现这种情况,再在学校里受到了怎样不公正的对待,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男生的手紧紧攥起,又放下,迈开步子向教室里走去。
不是早就习惯了吗,现在在这里对着谁生气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推开教室的门。
“报告,我来晚了。”
……
家中。
路西法坐在新买的梳妆台前,开开心心地哼着歌,小心翼翼地往手指上涂指甲油。
终于睡醒的赛露丝揉着眼睛走出来,一看到眼前的女人,心情顿时糟糕了不少。
“…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
路西法顶着脸上的面膜回头看她,笑嘻嘻地吹吹手指。
“买的啊,早上不是送闻人禹去学校了吗,回来就顺便买了点喜欢的东西。”
“梳妆台呢,也是买的吗。”
“嗯哼~”
“你哪来的钱。”
“哎呀,可不要小看我啊,我和你可不一样,我仓库里的哪些金币随随便便拿出去一枚就价值连城了。”
赛露丝懒得搭理她这明摆着是炫耀的话,靠在门框上抱起胳膊。
“话说回来,你在暗界的势力不用管吗,这么闲?”
路西法拧上指甲油的盖子,不在意道:“能有什么事,况且有人能帮我代理,只是离开一会儿,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吧。”
“哼。”塞露丝冷哼一声,看着路西法的眼神有些幸灾乐祸,“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最好现在就回去,可能还来得及。”
话里的警告意味满满,路西法皱了皱眉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之间,房间里的灯闪烁起来。
她打断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狐疑地看了一眼赛露丝,用锋利的指甲划开手腕,沾着血液在眼前的镜子上画下一个奇怪的符号。
镜子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限制的影响,人影的轮廓在血液的覆盖下有些看不清晰。
“我不是说过没什么大事不要找我吗。”路西法托腮望着镜子里的人。
那人嘴唇一开一合,好像说了什么。
待他汇报结束,路西法瞳孔骤缩,猛地一拍桌面站起来。
“你说什么!!”
“其他的势力呢!受到影响了吗!那个人什么来路知道吗?”
“什么…没有来路?崔钰呢,崔钰那边有消息吗。”
“叛变了??该死!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拿纸巾胡乱抹一把镜子上的血迹,镜中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路西法双拳紧紧攥起,几乎是撕扯下脸上的面膜,怒视着赛露丝的方向。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赛露丝无辜地摊了摊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我对你的势力没兴趣,也没有参合进这些事,老实说,我连具体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时间段会出事…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听着赛露丝的话,路西法的瞳孔猛竖成一道细线,漂亮的脸蛋因为生气变得扭曲。
她快步走上前,一把捏住女孩的手腕将之提了起来,手背上暴起青筋,愤怒的嗓音滚过喉咙。
“你…最好别让我抓住你做了什么。”
说完,她也不顾赛露丝是什么表情,迈步往门口走,拉开门的一瞬间,一阵黑气聚起又散,他便已经重新变回了之前那个男人的模样。
走出去之前,路西法的身形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开口。
“…那小子就先拜托你了。”
啪。
门毫无感情地关上了。
“…嗯。”
女孩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低声应道,表情有些许的落寞。
这一切,终究还是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