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中完全没有时间的概念,可能是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过了一瞬。
现实和梦境的概念变得模糊,只有头痛愈发清晰,昏沉中清晨的光芒钻进眼睛,视线模糊持续了一会儿,然后一切都变得清楚起来。
眼前是一片熟悉的白色病房,简约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刺眼,冷漠到令人心慌。
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的昏睡,闻人禹终于睁开了眼睛。
朦胧还未散去,喉咙干燥到好像种了棵仙人掌,发不出任何声音。
扭过头,视线扫过周围,窗台上放着一簇粉嫩嫩的鲜花,给这个单调的地方增添了唯一的一点色彩。
这里是…医院?
涣散的意识渐渐聚焦。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醒来之后会在医院?
他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那窗台上的那束花又是谁放的?
难道是塞露丝?
闻人禹沉默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开始为钱包默哀三分钟。
突然,他的脑海里闪过几张看不清晰的脸,下落的棍棒和拳脚每一下都打在他的身上,一同袭来的,还有那刻在记忆之中刻骨铭心的疼痛。
昏迷前最后的回忆逐渐回归。
想起来了…他想起来了。
藏在被子里的拳头紧紧攥起。
他被柳国城报复了。
那个阴郁的混蛋老男人嘴上道着歉,说着自己儿子的不好,实际上背地里让保镖偷偷跟踪他找机会下手,但由于他每天准时上下学三点一线活得像个机器人,所以一时间并没有让那群人抓住机会。
直到他去医院的那天。
闻人禹觉得牙根有些痒。
可是…那个保镖说他是神使又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概念,赛露丝不是说所有神使都已经消失了吗?那这个人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是来自暗界的人?
不,不是,暗界的生物怎么甘心在人类手底下做事,柳国城那个老家伙最多也只能在人界一手遮天,哪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把手伸到有路西法那种存在的暗界去。
男生越想越觉得奇怪,偏偏还得不到答案。
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人禹叹一口气,想揉一揉胀痛的太阳穴,一伸手却发现根本动不了,低头一看,自己浑身上下都被用白色的纱布包裹起来,双手被夹板固定着,两条腿高高吊起来,看上去滑稽极了。
仔细感受了一下,他发现连动一下嘴唇都有些困难,整张脸都被包到只有眼睛和嘴露在外面,活脱脱一个刚出土的木乃伊。
……这也太夸张了吧。
正想着,身边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哦?
闻人禹艰难动了动脖子转去另外一边,眼睛一斜,瞥到了旁边缩在病床上的另外一个人。
小女孩蜷缩在狭小的病床上,双腿夹着白色的被子依偎在他身边,软乎乎的脸蛋贴着他受伤的手臂,小嘴微微张开,里面隐隐可以看见粉红色的小舌头。
水嫩的唇角留下一抹晶莹,滴在绷带上浸出一片水渍。
耳边时不时能听见她睡梦的呓语。
“红烧大腿…卤人脑…泡椒人爪……”
“嘿嘿…肉肉…好香……”
闻人禹听得脊背一阵发冷。
【卧槽,怎么突然感觉到了危险】
“唔…别走……”
忽然,赛露丝死死抓住眼前的胳膊用脸颊蹭了蹭,肉乎乎的大腿一抬,沉沉往男生的身上压下去。
“卧槽…!”
虽然没有吃什么,但是闻人禹还是觉得要吐出来了,不仅如此,他觉得好不容易回复了一些的肋骨好像又断了。
震耳欲聋的吼声回荡在整间病房里。
“你给我下去!!疼死了!!!”
女孩吧唧两下嘴翻了个身,骨碌碌从病床上滚了下去,啪嗒一声摔到地上,并没有醒过来。
【…猪吗这是!】
闻人禹血压瞬间升高,惹得旁边的仪器哔哔直响。
没想到的是,女孩没醒,反倒是另一个人揉揉眼睛坐了起来。
男生这才注意到,原来他床上不止一个人,在床脚还趴着一个,只不过刚刚被赛露丝挡住了。
“什么东西…怎么了…怎么这么吵啊……”
沈芷兰迷迷瞪瞪地坐了起来,一扭头,和眼前这具睁开眼睛的木乃伊面面相觑。
“……”
“……”
“……啊,是做梦啊。”
“…你给我清醒一点,蚂蚁竞走十年了。”
沈芷兰突然清醒过来,惊讶地感叹一声,赶忙摸出眼镜戴在脸上,一脸焦急关切地凑上来,想要关心却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哎呀闻人!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有没有哪里疼,想吐吗?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吃东西?啊不对医生说暂时不能吃东西…那要喝水吗?老师从家里带了点水果…哎等等不让吃东西是不是水果也不能吃啊…”
“老师,我没事。”
闻人禹出声打断了她的一阵碎碎念加手忙脚乱。
就是可能肋骨又断了。
他在心里说。
沈芷兰的动作猛地停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反应过度了,耳尖瞬间红了起来,弯下些身子去调病床的高度。
“…好、好的,我帮你把床抬高一点。”
闻人禹敷衍答应几声,视线飘去一边,尽量不去看女人露出来的领口。
“可以帮我叫一下医生吗,我现在这个情况可能动不了。”
沈芷兰一锤掌心恍然大悟:“啊!对!医生医生!”
……
“你的四肢全部的骨折,肋骨断了三根,有一根扎进了肺里,胃穿孔,有些轻微脑震荡,除了后脑之外,浑身上下皆有不同程度的钝器击伤,说实话,你能活着简直是个医学奇迹。”
“好消息是,身上的骨头都断得很干净,愈合之后会比之前更强壮。”
医生拿着检查报告站在病床前,推了推眼镜瞥了床上那人一眼。
“我还是头一次见有人被打成这么惨送进医院的,不过一般都是直接死了,你确定你不用报警吗?”
闻人禹尴尬地笑了两声:“哈哈,不用了,谢谢医生。”
“总之,你昏迷了三天,现在的情况还不错,已经基本稳定了,不过还是只能吃点流食,不想你的胃上再开个洞就不要吃坚硬的东西了。”
“好的。”
男生乖巧地答应,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又问到:“对了医生,是谁把我送进来的?”
“啊?”正准备离开的医生停下脚步,稍稍回过头,“哦,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护士说,应该是你妹妹发现了你,然后跑到我们这里来叫人的。”
他用报告板点了点一旁的沈芷兰:“对了,还有你的老师,是打电话来问你为什么没去上课的,正好你没有监护人,护士就顺便接起来了。”
“妹妹?”闻人禹疑惑地顿了顿,看了眼缩在地上呼呼大睡,却没人看见的赛露丝。
…嗯,应该是用了什么手段吧。
医生说完,就退出单人病房,临走前还不忘催一催闻人禹去交住院费用。
闻人禹看了眼面前的豪华单人病房,顿时觉得心脏在滴血。
他不做人了!!!
“那个…闻人同学。”
一阵女声打断了他想立刻从楼上跳下去的想法,回过神,沈芷兰正关切地望着他,镜片后面的眼睛闪着纯情又有些惹火的光。
“真的没事了吗?有没有哪里疼?”
闻人禹无奈地笑了:“啊,真的没事了,别担心。”
“真是的…上次去校长办公室你也是这么说,你是我的学生,老师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哈哈,是真的没事,医生都说我很好了。”
“唉…你这装大人的小屁孩。”沈芷兰叹口气,伸出手指点点男生的脑门,“不过说起来,到底是谁把你打成这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叫来医院的。”
“老师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吧。”闻人禹说,“至于是谁把我打成这样…为了老师的安全着想,我不能说。”
“诶?”沈芷兰眨眨眼睛,“这么严重的吗…”
“是啊。”
“那好吧…老师我今天还要回去上课,顺便看看白香草的情况,你一个人可以吧?”
“嗯。”
“好,不愧是你,那就这样喽,下次来我还会带花来的,要快点好起来啊。”
说完,沈芷兰就拎上包离开了病房。
和老师打完照顾之后,闻人禹松了口气。
这么快就送走她当然是有原因的。
男生瞥了一眼床下的小萝莉。
他还有事要问赛露丝呢。
“赛露丝,喂,醒醒。”
“赛露丝。”
睡梦中的女孩皱了皱眉,揉揉眼睛坐了起来,还顺手擦了把嘴角的口水:“什么啊…谁叫我……”
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她眯起双眸,仔细打量了一番。
“…什么东西,我回到暗界了吗。”
“…不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嘲讽我。”闻人禹哭笑不得,“快点清醒,我有事要问你。”
“什么啊…原来是儿子。”
赛露丝小声嘀咕一句:“我还以为是图坦来找我玩了呢…”
“谁啊那是…”闻人禹扯了扯嘴角,“现在没有别人了,我有事要问你。”
“唔?”
“你不是说所有的神使们都已经消失了吗,那为什么昨天袭击我的那个人,说他也是神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