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者？”奥菲莉娅艰难地从废墟里爬起，晃悠两下她，站在瓦砾上，以桀骜地目光盯着他。锋利的剑芒一闪，佩剑剑尖直指向袭击者：“这就是你破坏的理由吗？”
麻布袋般破烂的拘束服、血红而病态的眼睛、断裂的锁链一端被随意缠绕在身上，没有错，她认识眼前这个男子。
“Asura，是哪股风把你吹到此处？”奥菲莉娅的剑端依然指着头顶上方的男子，她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因发抖而显得难堪。臭名昭著的改造者军团拥有同样臭名昭著的领袖，还不知于此，红眼的恶魔触犯禁忌，本应品尝着仅次于杀头之罪的刑罚。
她从未见过Asura本人，就连他的名号也是从卫兵队培训中听闻的。不愧是传闻中的恶魔，仅是威压，就压迫得她喘不上气来。
今日一见，她意识到自己此命将休。
她正是为这一刻而生的，带着尊严和荣耀，为最憧憬的人而死。
本已作出赴死的觉悟，下一秒，她的剑脱离手中。
“咦咦咦咦——？”她空着手，一脸困惑地看向把她的剑拿走的库尔顿公爵，“您这是何意？”
库尔顿公爵并未理睬奥菲莉娅的困惑，她轻巧地踏上废墟的最高点，挽了个前后交替的剑花，剑势的末了，她昂首看着笼下阴影的敌人：“阁下若与强者相战，可否放过他人？”
“呵——“男人一手撩起长发，突然狂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沙哑的声音宛若砂纸摩擦，干涩而尖利。
“全员回避！”
奥菲莉娅反应迅速，一声厉喝，但可惜她的声音超不过巨斧落下的速度。
轰！
空气割裂开来，看似随意的一击却如洪水猛兽，裹挟着狂暴的戾气，摧毁阻拦前方的一切。
劈裂的断垣被割裂后迟钝片刻，随后轰然崩塌，空气里扬起的烟尘，昏暗混乱如此。
血，是鲜血的味道。
再坚韧的盔甲也抵不住这妖魔的寻常一击，仅是未直接接触巨斧的一击便有如此威力，在此余威下，金属与蝉翼间又有何区别？它只是能保护人体不至于被拦腰横截，死得过于难看罢了。
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横在斧势途中，胸部造此横切者，卒。
这何异于玩弄昆虫盒子的幼童？他们于他，也不过虫豸罢了。战斗刚开场就即将落幕，近乎半数的折损全收于眼中。
奥菲莉娅呆呆地看着挡在身前的少年，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他张开双翼，漆黑的硬质双翼是他此刻唯一的护具，翼展的范围内还护着奥菲莉娅和另一位卫兵。
“你……在流血……”奥菲莉娅清晰可见，少年的衬衣被缓缓浸出的鲜血染成了鲜红，血还在不断渗出……
“嗯，一点小伤。”
郝晨光并未因这点“小伤”而神情动容，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地俯下身，捡起卫兵掉落在旁的长剑：“借我一用。”他执剑转身，和母亲一起面对这难以战胜的敌人。
确实，难以战胜，并不意味着不能。第二击迟迟未到，男人的一击威力确实惊人，但正如他所预料的，庞大的斧无法连续地挥动，这就意味着……也许能赢。
喂喂喂！这根本不是小伤吧！随着郝晨光的转身，奥菲莉娅看到了背对自己的他的双翼，右翼的尾根处，劈裂近半伤口触目惊心。他真的不痛吗？仅仅是看着就心里犯怵了！伤成这样，没可能再用了吧？
“奥菲莉娅，带着你的手下去找结界源！这里交给我们！”库尔顿夫人的声音从瓦砾顶端传来。
“是！”
奥菲莉娅不愿临阵脱逃，但眼下的情况，他们的停留无异于自寻死路。库尔顿夫人的话语总是如此使她振奋，荣耀的王都守卫不做无意义的牺牲，在战场之外，她依然有存在的价值。
地上的攻击针对地下，狭窄的地下空间令局势无异于瓮中捉鳖。
地下不可长留。
库尔顿公爵轻盈地向后方撤离一跃，避开随后的一击，范围攻击下分崩的瓦砾短暂地遮挡住敌人的视线。
冷却良久的血液二度沸腾，久违的大战啊，让她回想起了那个不得不战的时光。
【梵蒂尼，你是天生的战士，不过……】
不过我不应带来血与泪吗？
没错，我是无尽压抑的战士，我有我不得不战的理由，我不为每一次喷溅的鲜血后悔……
她冲上墙角的瓦砾堆顶，向上跃起、后脚发力、在空中扭转身形。那是划过天空的最美弧线，毫不掩盖她的杀意。
她落在男人身后，在他转过身前。如出膛的子弹，以难以被肉眼捕捉的速度挺剑袭去。
剑直插入男人的小腹，但是敌人不为所动，他甚至连摇晃都没有，剑就像插入一个毫无生命的物体之中。
先手进攻并未带来任何优势，再回过神时男人的巨斧已悬在头上——
轰！
真是狼狈……她侧身躲过致命一击，过晚的闪避带来了右臂的剧痛，啧，偏偏是挥剑的惯用手。
库尔顿公爵捂着流血不止的右臂，站在十丈远处，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她的双手空空，从奥菲莉娅手里拿到的剑还插在他的小腹，连武器也……
不行，魔力还是无法运作，激活的反魔法结界面积还在扩张中，论攻击的威力她是绝不比Asura的，再加上右臂负伤，就算武器在手，恐怕她也难再熟练地使用剑术。只能靠躲来拖延时间吗……
“想不到王国的杰作竟是你这样的怪物。”库尔顿夫人的言语里充满了嘲讽，“没有痛觉吗？怪物。”
男人从身体里拔出奥菲莉娅的佩剑，闪着银光的佩剑在他的手里折损，两截的断刃垃圾般地扔在地上，毫无荣耀可言。
“如果你就是他们中的最强，未免太让我失望了。”男人哑着嗓子低语。
“告诉我！你为谁卖命？”库尔顿公爵平移调整自己的位置，寻找着下一个有利的局势。
“卖命？注意你的言辞！！”踩雷的话语触发了男人的怒火，又一斧如山倒般裹挟着狂怒袭来，地面被砸出的沟壑清晰昭告着这一击的威力。
糟透了，每一次的躲闪都是勉强而为，她拖延不了太久。
“怪物！你回答我！”她的言辞依然犀利，眼里仿佛流转着火光。
“闭嘴！！！”男人被她的咄咄质问彻底激怒，他握着巨斧的手攥得更紧，没错，他就是怪物。
什么是怪物？
从他被陌生人们领走的那一刻起，怪物的称呼就开始时时萦绕耳边。他被逼着以血为沐浴、以尖叫为乐声、以目睹死亡为乐。他是如此谨慎地满足了他们的期待，那么，又有谁来满足他的？
灰的谗言搬弄了是非，抹去所有的牺牲不过一瞬，洗清曾经的伤害却需待海枯石烂。
跳来跳去的虫豸不配被称为强者，此刻的欲望多么简单，他只想要挡着他的人，死。
他举起了他的巨斧……
咦？
身后传来异样的感觉，男人低头看向自己的腰腹，他在流血，在他尚未察觉的时候，又是一剑刺穿了他的身体。这回他没给来者闪躲的机会，他暴怒地向后甩身砸去，将身后的人狠狠击飞。
“晨光！你还好吧？”库尔顿夫人只能为儿子给予口头上的慰问，此刻两人正处在男人的一左一右。
幸好不是武器的攻击，被一掌拍飞的郝晨光就势翻滚，沾了一身的尘土后摇晃着站起身。这超乎常理的战斗力下的一掌，就连他也无法承受，郝晨光的大脑嗡嗡作响，勉强地站稳身形。
“我没事，母亲。”他摇晃着头部，试图找回被攻击所伤的敏锐知觉。
真是毫无作用的可悲一击，除了没有痛觉，男人还拥有着超乎寻常的恢复速度，任何不是致命伤的攻击都是徒劳无功。
奥菲莉娅呢？
此时的奥菲莉娅还不知道自己俨然成了这场战斗胜利与否的关键，她为了寻找结界源，重新返回地下的黑暗之中。
结界源……说起来简单，找起来难于登天。结界源在结界范围内，往往是结界中的某一人或某一物件，以物件作为魔力支持，为结界的存在而扩张提供持续的魔力。只要破除，就可以使结界走向崩溃。
眼下已是少有的有利情况了，张开结界的人明显已经抛弃了此处，她可以尽情地搜查。
绝大多数人都会尽力隐藏起结界源，也许是某一块看着不起眼的砖头、也可能是某一个洋溢着魔力的仪器，那么，制造出这个结界的家伙，会把结界源藏在哪里？
按常理，应该是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
透过水晶，灰在远离战场的地方窥伺着战场的动态，太弱了，太弱了，长期的拘束果然影响了他的战力，此时的局面尚在意料中。
呵，谁知道呢，反正他没有把赌注押在任何一方。
若再不能使用魔法，库尔顿家的败北，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他们一定在找结界源吧。
“可惜，”灰捡起一片水晶碎石，水晶的闪光折射在他的眼里，“我，可不是按常理的人哩。”
女卫兵长是个忠诚且勇敢的下手，但并不属于足够聪明的那类。从未与灰谋面的她，又怎能猜透他本就模糊至极的路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