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离开了那个偏远闭塞的小村,复仇只使我暂时满足了一会,但很快我就意识到我还是那么渴望实力,渴望到病态。我很清醒,扮演着清醒的疯子。
尤其是当我走出小村后,才发现我曾经引以为豪的药剂学是多么弱小。别人出生药剂世家,在药堆里长大,接受着最高的教育,从小训练到大。而我不过捡到本破书自己瞎捉摸了几年,怎么可能比得过?我也就只能在那种偏远闭塞的小村子里耀武扬威了。不要说天赋!现实很残酷,真相是他们往往比你更有天赋!
我在外浑浑噩噩地过了许久,那时候我天天思考我为什么要活着,我在各各工作之间辗转,却总是因为自己卑微的出身被拒绝。最后我终于找到了暂时的目标,当一名成功的商人,因为相较之下,商人最不过问出身,只要有敏锐的嗅觉和冷血的判断还有一点点运气。
说来讽刺,我不屑于玩弄手段,我认为玩弄手段只会暴露我实力的空虚,于我没有比这更难接受的了。也就是说,我后来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实打实的,如果我不是一个疯子,那么一切都会相当完美不是吗?多标准的一个励志故事啊,呵呵。
幸运的是,我的事业风生水起。我开始刻意让自己夜夜箫歌金酒醉,沉溺于纸醉金迷之间,可是她们都没用。人们总说,爬得越高,越容易忘记自己的初心。但我不一样,我爬得越高,越是清楚地认识到我对实力的那种病态的渴求,权势、钱财,不过只是这种渴求的镇痛剂而已,仅此而已。我很清醒,相当清醒,我寻求了各式各样变强的方法,一点点地把2级到3级之间天堑般的经验值填满,呵,最后提升的属性连1升2的三分之一都没有了。
无法治根的我只好不断追求着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势,更多的财富以此来麻醉自我。直到有段时间我的发展几乎到了极限,我涉及了很多领域,每个领域都做到了我的极致,仍然只能在那些龙头巨佬的残渣里分上一点羹,而他们任何一家的收入都比我全部领域加起来还高,我的扩张几乎到了极限。
可能在外人看来,那时我已经很成功了,每个领域除去那些龙头巨佬剩下的第一位就是我,那时的我已被称为传奇,呵,可笑吧,所有人把一个疯子奉为一个传奇,或者说所有人心里都住着疯子呢?
但那时我只为之痛苦,停滞的权势和稳定的收入难填欲望的沟壑,病态的渴望刺痛着我的内心,于是我开始寻找各种方式来挤进龙头的位置。我做了各式各样的准备,无数的资金被用于寻找,千奇百怪的方法从王国各地被收集过来,此后的许多年我一直在验证这些方法的可行性,为此又亏进去无数的资金,却无一成功,他们“教”我的道理什么时候都很管用啊,呵呵。
巨额的资金亏损让我心灰意冷,我于是告假休息,一个人偷偷地出去旅游,我去了很多地方,看了很多风景,美丽的风景。可只是医院、酒吧和孤儿院是我的最爱,那是不幸者的集中营。他们不幸的故事、绝望地挣扎使我赏心悦目,使我愉悦。当然我是隐瞒身份或是打着捐款的幌子去的,只要稍微流露出一些捐款的意向,他们就会来花式诉苦不是吗?多么美妙的交易,他们获得捐款,我获得愉悦,双赢。
而就是这段旅途,改变了我的命运...
我又一次打着捐款的幌子来到了一家孤儿院时,在院长的盛情邀请下与他们共进了一餐晚餐。我自认已经在夜夜的箫歌尝尽了天下美食,可当我将他们孤儿院提供的食物放入嘴中时,我完完全全震惊了,这里的食物味道美味到可怕,就像食材的每一丝美味的潜能都被激发出来了一样。
当时划过我脑海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种食物的商业价值,如果可以量产,完全可以血洗美食业。商人的素养使我不动声色地向院长套着话,最后却得知这种食物的制作流程跟正常的完全一致,唯一的区别就是,这种食物里滴入了孤儿院中一个小女孩的血液,而只要滴入了她的血液,食物就会变的美味至极。多么荒唐的理由,但是我信了,几年的验证生活足以让我相信任何不可思议,这次只是特殊体质而已,见多了。
于是我向院长显露出一些要收养这个女孩的意思,又隐含地着不把她给我捐款就没了的威胁,其实这也不过是种习惯使然,收集各种可能性,然后逐个验证而已。院长皱着眉头表示那个女孩还有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如果只领养一人她姐姐心灵会受伤严重,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思索了一下养一个孩子的价位,果断把捐款额度提高了一倍,看着还有些犹豫的院长又翻了一倍。院长就屁颠颠地牵着那个女孩就把她的手往我手上塞,多现实,不是吗?
旅程结束后,我用我那微弱的药剂师的知识得到了那女孩的血的最大化利用方式,只要每天一滴就能维持生产线。由此我开始推出了第一批新产品,其中又以甜甜圈最为出名,真正地做到了一上市就“血洗”了美食业,大街小巷都在赞叹着“血”的美味,多讽刺啊。停滞了许久的我再次大步前进,继续慰藉着我内心的渴望。如此又过了两年,我的品牌已经打响,但我再次接近了极限,这次是作为一个商人的极限,商人的身份已经不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满足了,我又开始感到痛苦和煎熬,最后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我可以建城。
我运气很好,忍野城十年前开始建城,就在开建后不久,邻国发生了那件事,魔王军四天王中最神秘的一位突然出手,只一招,国都为之覆灭,王公贵族为之陪葬。而他们本身就松散而混乱制度不断放大着恶果,最终宣告灭国。混乱的官吏使百姓流离失所,而那些流离的百姓,许多成了我建城的廉价劳动力,这里也成了他们的新家,而我,也深受他们爱戴,成了个受人爱戴的疯子。天时地利人和,崛起的水到渠成...
可一滴血已经无法满足崛起中的忍野城了,而断掉美食业只会自掘坟墓。不过我只要自己满足就好了不是吗?于是将她囚禁,套上锁链,手中的小刀划破血管,喷涌而出的鲜血温热着,淌进了河水的源头,化成了他们嘴里的食物,填补着欲望的沟壑。
反抗,叫骂,那些我无比熟悉的戏码在我与她之间上演,我享受到了他们的愉悦,沉溺在其中无法自拔,直到她因为虚弱而常常昏迷。当年的受害者终于成为了加害者,那么复仇的命运,早已在此注定。
所以如你所见,忍野城就是一个疯子在临近疯狂时的产物,它建立在我的商业帝国之上,建立在我旗下无数的品牌之上,建立在家破人亡之上,建立在流离失所之上,建立在鲜血与罪恶之上,建立在难填的欲望沟壑上。
同样如你所见,忍野城是不断传颂的神话之城,是美食大家的朝圣之地,是流离蒸黎的新的故乡,是传奇人物的再续传奇,是守法纳税的经济大城,是影响巨大的第二皇都,是城内居民赖以生存的土地,是城外游客无限向往的奇迹。
那么,是非功过,又该如何评说?
建城五年后,安娜来了,她永远不知道我是多么羡慕她,羡慕到嫉妒,嫉妒到疯狂。强悍的实力,自信的姿态,乐观的态度,她的一切都在反复刺激着我的神经,蠢蠢欲动的渴望从心底涓涓流出,刺激着我更加疯狂地追求着权力和财富,却越发突显我内心空虚,对实力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我又开始在暗中尝试各种手段,渴求着奇迹。
可谁知,我心心念念的奇迹就在身边?
五年后,也就是半个月前,我第一次得知,她的血液拥有激发潜能的功效。这简直就是上天为我派下的救星,多年迫害着我的命运终于向我投出了橄榄枝,给予我救赎的道路。我热泪盈眶,期望着未来的光明的前途。
可谁知,我早已亲手把奇迹推离身边?
命运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东西,它先给我以希望,然后又狰狞地告诉我这种能力只有她愿意才有效,而我,早已亲手毁灭了她曾经的信任,缚住她的枷锁最终却是作茧自缚。我不甘心,于是我跪下、哭求用着连自己都恶心的方法去祈求原谅。可连我自己都不信,二十年前他在手术台上向我祈求时,我原谅了吗?我已堕入欲的国度,作茧自缚。
...
今天下午,潜逃的她被带回到了我面前,枯槁的绿发,苍白的脸色,虚浮的步伐,褴褛的衣衫,触目的伤痕。却有着高昂的头颅,炯炯的目光,昂扬着不屈的斗志,我认识这种目光,一如我幼年时的反抗。她还是沉默着,多年的监;禁生活已经夺走了她的言语,可沉默却比任何言语更有力量,连我麻木已久的心都为之刺痛。
我又带她回到了那个隐藏在市井里的罪恶之地,在浓重的血腥味中,我们沉默着对视。我从她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也看见了自己。
我终于明白了,我早已没有资格被原谅。
我曾跨过人性的泥沼,而我已被弄脏。我曾自诩清醒的疯子,可我已然疯狂。我无法被原谅,我无需被原谅。也许该让她退场,留我孤身演完这最后一章。不用原谅,不该原谅。给她自由的向往,换我走向下一行。不过是交易一场。
我知道她听得懂,于是我提出交易一场,她给我实力,我给她自由,没有原谅,没法原谅,仅仅是交易,仅此而已。
那么让时间回到现在吧,斥散了众人的我孤身坐在寝室华丽的椅子上,摇晃着手中的玻璃瓶,倾听液体的流动。我在犹豫,我在恐惧,我闭上眼,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