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烂漫无比的时节,我邂逅了那位少年。
——樱井零
「这座城市的樱花树都是我家的」
我绝对可以自信地在外人面前挺起胸膛这么说。
然而不知所云的正常人听了,大都会捧腹大笑吧。如果稍微有礼貌一点的人,也许会用疑惑不解的口气说些「太夸张了吧」,「你开玩笑嘛」之类的话。
但是事实是,这一点也不夸张,这是真的。
我生于樱井家,也是「花」这个大家族里的一份子。
所谓「花」家族,则是这座岛屿,也是这座城市诞生之初便存在的四大家族「风」,「花」,「雪」,「月」中的一员。
这几个家族都有着自己的不同于外部的组成,但他们的共同点就是联系密切且实力雄厚。
而「花」家族,由两大分部组成,分别是「樱井」家和「桂」家构成的日本分部,以及有着「茉莉」,「叶」,「季」御三家的华夏分部。
每一个小家,都会有着相应的排位,首席为「季」家,而末席为「叶」家。
我们「樱井」家则是第三席,位置不前,也不算后。
「花」家族的产业中,有一个分部是专门负责这座城市的绿化的,那就是我们樱井家。当然除了绿化,我们家还有许多许多工作,看着爸爸每天忙前忙后,想必操碎了心吧。
为了在所谓上层社会的社交,以及那乱成一团糟的公司事务。
也许你会问,「其他家族呢」?这样的问题。但是,现实是他们可不会管你的死活,你只需做好分内的工作,然后在那些「大人物」用到你的时候被随意调用,仅此而已。同样的,他们也不会让你有一次次犯错的机会,不能用就干脆换掉,不然你以为这种财团是怎么形成的?优胜劣汰早已贯彻始终,即使你是个工具人,也要有工具人的样子。
身为唯一继承人的我以后也应该是这样吧。
于是从小我便被家人往着应有的方向培养,他们帮我规划好了一切,包括吃饭,睡觉,学习,成长,未来。这种关怀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了,这是他们所谓「高素质」家庭中的孩子,理所应当走的路线。
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1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还是小学生的我拿着画板在樱花树下临摹。
我所属的美术院在那天全员外出写生,这是我们院的惯例,每月一次,原本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天。
「小朋友们,今天我要介绍一位新的伙伴喔」
笑吟吟的美术老师弯下身子,将不知何时就藏在树下的陌生孩子牵了出来。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呆呆的男生。
「今天起他将在我们班学习素描,大家要好好相处哦」
美术老师摸摸男孩子的头。
「大家好!」
原来他躲在后面不是因为胆小羞涩,而是为了给我们惊喜。
那是一袋糖果。
「我叫韩星月,你们叫我星月就可以啦,请多指教!」
一哄而上的小伙伴们,很快把糖抢得所剩无几,这时他那完美的开场白也完成了。
「吃了我的糖,我们就是朋友了哦!」
他笑着说。
但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幼稚,无聊,又浪费时间。
我从来不和这些孩子一起玩,因为父亲告诉我,去学校就要好好学习,到植物园就要好好观察,来美术院就要好好学画画,除此之外,不要做无意义的事情。
因此我认为,我来美术院的目的只有一个,学习绘画,仅此而已。
「你好啊」
不识相的家伙把脸凑了过来,让我觉得有些讨厌。
于是我选择不予理睬。
「你好,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孩子的热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像只蚊子一样在我身旁无谓地发出声响,时不时还挥挥他那胖嘟嘟的手。
「不要去管她啦!我们一起玩吧」
「是啊是啊,别理那家伙,让她一个人呆着去」
附近的小伙伴们都看了过来,劝他走开。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因为我的态度本来就很冷淡。
「她是从[花之庭]出来的人哦!很可怕的」
「是呀,是呀」
看到迟迟不肯离开的男孩,劝谏声再一次传来,刺耳而又空洞。
「花之庭」是我长大的地方,就是在那里,我接受了独特的训练,拥有异于常人的学习能力,以及同样异常的心理。
在「花之庭」里我与父亲那用十根手指都数的清的对话中,我理解了生存的意义,或许该说,是他强行灌输给我的呢?关于这一点我其实不是特别明晰。
「零,你看那些星星之火」
指着星空的父亲说道。
「它们看上去很近,其实却相隔光年,是完全独立的」
「所以,你要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不要依靠那些仿佛近在咫尺却与你无关的过路者,他们在关键时刻甚至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不要有太多无意义的羁绊」
孑然一身的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于是才会让我在「花之庭」这个「鸟笼」中度日吧,为了把我用荆棘包裹起来,像带刺的玫瑰那样,那是对自己的最佳保护。
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
「可是,她很想和我们一起玩吧?」
「嗯?」
小伙伴们显然不知道这个剧本,像断了提线的木偶人那样全都停在原地。我的心也仿佛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
「是吧,你想和我们一起玩吧!」
说着男孩投来了那过于自信的目光,然而却传递着不一般的温度。
「想要的就要说出来,然后争取」
「那其他人——」
我十分罕见地在他们说了话,那群小鬼的眼神就好像在说,「这家伙不是哑巴来着吗?」。
「其他人怎么样都好啦!自己开心最重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是啊,从来没有人考虑过我想要的是什么。
当我隔着冰凉的围栏看着那些嬉笑穿梭于茂盛灌木的孩童之时。
当我漫步于婉转小路间碰到两手牵着父母一蹦一跳的孩童之时。
当我好奇地靠近手持不知名游戏机玩得不亦悦乎的孩童们之时。
我才能真正回想起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来,一起玩吧!」
樱花树下的身影愈发明晰。
「你叫什么名字?」
「Sakura……」
明明是不经意间伸出的手,我却将它牢牢紧握,那是切实存在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