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完水的秀一把水壶放到底座上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是站在牧之原的面前敲了敲她的桌面：“从我今天过来到现在，你已经盯着这一页有五分钟了吧，这本书的目录有那么好看吗？”
“……”牧之原一言不发，干脆合上了根本没心思看的小说。
“今天铃原那家伙不太对劲，你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昨天这个时候你们俩还好好的啊，是后来回去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吗？”
“……嗯。”虽然是微不可闻的声音，但是在安静的部活室里还是足以让秀一听清楚。
“所以呢，到底是怎么回事？”秀一把椅子搬了过来，坐在牧之原的对面。
因为上了初中之后就不怎么跟同学有过来往，对于牧之原来说，别说现在这种情况，哪怕是和同学吵架的经历她都没有过。此刻她也没什么头绪，于是就有选择性的把昨天的事告诉了秀一。
“你的意思是，因为有件事你们起了争执，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虽然不是争执，不过这么理解也没错吧，牧之原对他点点头。
“既然没说具体是什么事，那应该就是不方便讲出来对吧？”看着不说话的牧之原，秀一就当她默认了。
“不过你和铃原不是经常会让着对方的吗，这次居然会闹到这种程度，是没办法让步的事？”
“这次的事……应该说是我的问题吧，小梓并没有什么错。可是就算明白这一点，我也没办法回应她的期待。”
既然愿意开口就好办，秀一就怕对方一句话不说，那样的话自己想帮忙也做不了什么。
“在那之后有试过联系她吗？”
“昨天晚上给她发了消息，可是她并没有回复。”说到这，牧之原的神色变得有些不安起来：“会不会，会不会小梓再也不来这边了？”
秀一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思绪一时之间有点恍惚。一直以来，一濑都会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沉着冷静样子，就算两个人偶尔单独相处时，她也都展现出强势的态度。因为她做的实在是太好了，有时候就连自己这个学校里最了解她的人，都会忘记她不过是个爱逞强的女孩子罢了。
烧水壶发出咔的一声，壶嘴冒出了翻滚着的水蒸气。他没有说话，而是起身去往茶水柜那边，从贴着“牧之原”“青山”“铃原”字样的杯子里拿出两个准备泡茶。
“应该不至于吧，看她今天的反应，我猜她大概也在苦恼该怎么办吧。”
杯子口弥漫着清香的雾气，秀一杯子推到她身前。看着牧之原怅然若失的样子，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真是个笨蛋，既然这么在乎她，一开始就别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啊。
“要不我明天编个理由约她出来，让你们俩谈谈？”
牧之原摇了摇头：“她今天没过来，应该就是不想和我见面。而且，就算见了面，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部活室又安静了下来，就在秀一犹豫着是否应该继续安慰对方的时候，牧之原站起身，将桌子上的书放进了书包里。
“今天我就先回去了，门的钥匙在柜子上，你走的时候记得锁好门。”
“要我陪你一起吗？”
“谢谢，不过还是让我一个人稍微静静吧。”
牧之原走在数不清往返过多少次的街道上，不同以往的是，今天地面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也许，就这样下去也不错，像自己这种只想着保全自身的自私鬼，根本不值得小梓付出那么多。不过是回到最开始的孤身一人罢了，反正这样的日子自己都已经过了三年。小梓成绩很好，朋友也不少，家庭关系也很和睦，就算没有自己，她也一定能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也是呢，想到这里，牧之原绷紧的身体有些舒缓下来，像小梓这样的人根本轮不到自己来为她考虑。可是，黑色长发的少女忽然用右手攥紧了衣领前的系带，紧紧地按住胸口。
和她一起放学回家；偶尔被她拖去商店街或是甜食店；拿着手机给自己看着她觉得有意思的推文……不知从何时起，小梓的陪伴已经被自己视为像呼吸一样平常的事，可人们常常会忘记自己还在呼吸。
胸中的苦闷无处宣泄，只能沉重地聚集成一起。牧之原本以为时至今日，已经不会轻易再有这种感受了。她自嘲地苦笑了起来，你可真是没用啊，牧之原一濑。
“咳咳！”
被惊醒的牧之原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平日和铃原分别的岔路口了。一个穿着和自己同样校服的女孩子正站在那里，故意咳嗽了两声。
“小……小梓？”
脸颊微红，视线和对方稍有碰触就立即移开的少女，正是等候在此的铃原梓。
“去……去旁边的公园聊聊吧。”
几分钟后，她们分坐在一条长椅的两端，两个人都没有言语。
虽然跑到这儿来等她了，但是一见面就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昨天也是自己先跑开的，她给自己发了消息也没回……
小梓是在等我吗，她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呢，该主动开口跟她道歉吗……啊，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尴尬……
就在空气中的沉默快要凝固成实体时。
“关于昨天……”
“昨天的事……”
这份同时开口的默契就像是偷偷约好了一般，让两个人的声音戛然而止。铃原捏紧校服的裙角，抢先开口：“你先……不，让我先说！”
“……嗯。”
“昨天，昨天的事情……”铃原梓啊铃原梓，你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等一濑的时候不是已经想好了要怎么跟她道歉的吗。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情绪平复下来：“昨天的事，对不起……自顾自地和你说了喜欢，结果最后又一个人逃走了。”
明明心里很清楚，是因为自己没办法接受对方的感情，才会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可是听完铃原的话之后，牧之原的第一感受居然是如释重负。这里只要顺着小梓的话说下去，她一定会像之前一样，顾及着我的感受，选择继续留在我身边吧？
意识到这种想法的牧之原只觉得自己已经恶心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她用余光看了眼低着头的铃原，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在等着别人原谅一样。就算是自己这么卑劣的人，也不想做出伤害她的事啊。
“小梓没有错，是我的问题才对。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还自以为是地提出那种过分的要求，你会生气也很正常。”
“我还以为如果是我的话，一濑没准会答应也说不定……哈哈哈，果然是我的自我意识过剩了吗，脑子一热就把那些话说出口了，也顾不上考虑后果，我真是个没药救的笨蛋啊。”
“……对不起。”
“这又有什么好道歉的呢，不过是我喜欢你，你却不喜欢我罢了。”
牧之原张开了嘴，想要告诉对方不是这样的。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又能说些什么呢……
“真是不甘心啊，哪怕是这样，我都还想继续赖在你身边。”铃原用两只手的掌心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如果这个时候在一濑的脸上看到了嫌弃或是为难的表情，自己大概会觉得活不下去了吧。
“真……真的吗？小梓还愿意继续陪着我吗？”等等，再这么利用她的喜欢来束缚着她，只会继续伤害她罢了。可是，面对主动提出这种要求的小梓，自己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啊……
“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喜欢上其他人，至少高中这几年不行！”铃原郑重其事地说道，“不然，不然的话，我会受不了的……”
“嗯，我答应你。”牧之原把右手轻轻放在铃原的左手上，握住了对方。
“还……还有……”铃原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小，明明公园里只有她们两个，她还是用着悄悄话一般的声音说着：“昨天，昨天的那个条件也要算数哦……”
昨天的条件？啊，是指那个吗……牧之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随着她的笑声，也宣告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回归到往日的融洽。
“别……别笑啊笨蛋！本来就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不许反悔！”铃原涨红了脸。
“哈哈哈……对不起，可是我还以为小梓不喜欢那样呢。”
“那是因为你当时明明才刚拒绝我的表白，却又突然吻了我，会被吓到也很正常吧！而且一濑才是的，难道接吻这种事对你来说随便是谁都可以吗！”
“当然不是，只不过如果是小梓的话就没问题……我并不反感和小梓做些亲昵的举动哦。”牧之原坐到她的身边，把脑袋枕到她的肩膀上，慢慢闭起了双眼。
“谢谢你，我还以为你会再也不跟我说话了。”
“……我才做不出那种事呢。”
“是啊，因为小梓总是对我很温柔呢。”牧之原轻声说着，“所以像小梓这么温柔的人，将来一定可以遇到更好的人才对。”
铃原只是听着少女的鼻息声，没有对这句话做任何回应。
“抱歉，昨天晚上没睡好，能让我稍微休息一下吗？”
“……嗯。”
“嗯，谢谢你，小梓……”
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绵长起来，铃原稍稍坐低了半边身子，让对方能够枕得更舒服一点。
笨蛋，哪还会有什么更好的人啊，对我而言，你就是最好的了。
PS：已经连着三天每天一章了，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特别忙，可能会更得极其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