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被告人古德伟泽上庭!】一个四五十岁的可靠的男声外加一法槌的震撼声。
他来了,一位在陪审团的小孩子眼中不知道是有什么故事的老人,但他的脸写满了故事。
他走得踉踉跄跄,要不是有两位身强体壮的看守在扶着他,或许他走一步就会摔一次。他坐在了被告席上。在他的对面是原告席,可那里并没有人。他斜视了下陪审团那,已经坐满了人,甚至有一群人是因为没座位了而站着的。
【麻烦问下,原告怎么没来。】他说得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什么?】法官问。
【他问原告。】老人身旁的一位看守替他传话。
【在场的,除去你以外的,都是原告!】法官敲了下,镇住了快要沸腾的陪审团。
【这么说的话……没有陪审团喽。】老人苦笑,【这可不符合规矩……】老人流出一点泪来。
【古德伟泽,这里可没你说话的权利!】法官敲法槌。
【我没有律师,我得为自己辩护,我得说话!】老人这次的话是每个人都听到了,但老人随后却咳嗽了几声,让人怀疑他是否还能说话。
走上来一位青年才俊,他手中捧着厚厚的文书。
【现在,神圣联盟王国以我为代表人来控告古德伟泽·撒切尔。】青年的声音带着不自信。
【你要控告我这个老人家什么呢?】老人说。
【这个罪犯谋杀了人皇十六世!】青年指了下老人。
【哈,这个估计连虫族都晓得了。】老人笑,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还和血族女王通奸!】青年的话点燃了群众们。
【哦,我就知道,这老东西的那本小说果然是亲身经历!】
【怎么会!连古德伟泽先生都曾经被血族……】
【哈,我就知道他可是落日城里的人……】
一声法槌声盖过了这些议论的声音。
【这个有什么证据吗?】法官问青年。
【这些都是他与血族的交流书信。】青年把一大叠书信给了法官。法官随便抽了一封,读了起来。
【云已经把你寄来的字帖都给写完了,有你的一点风采,不过你能别写这些老掉牙的童话故事了吗?……还有,也别给我写那些情诗了……】法官笑了下又很快消失了。【落款,特瓦,伊莱特!】法官一说,众人哗然。
炸开了锅。
【哦,是那个女魔头!】
【听说那个叫云的血族灭了一个狼人部落!】
议论的声音再次被法槌压了下去。
【很明显了,我们的大学士是为了血族而谋杀人皇大人的!】青年说。
【你承认吗?】法官问。
【什么?】老人说,【大点声啊,谢谢,这样子啊。】老人被看守提醒。
【特瓦伊莱特的确是我的妻子,但我们已经二十年没有任何联系了,至于那个云,我好像是有这么个女儿。】老人说得平静。
【那你还记得你的其他儿女吗?】法官问。
【阴,晴,雨,雪,她们都是我和伊莱特的女儿。】老人快速说出了她们的名字。
【哦,天哪,那些恶魔都是他的女儿!】陪审团中有了民愤,一位大汉想冲上来,但被看守阻止了。
【冷静点,虽然我也想打他!】看守安慰大汉。
老人很想说一句,【她们才不是魔鬼呢,她们是我女儿!】但并没有,那话卡在了嘴巴缝隙里,一张曾经无限风光的嘴巴。
【看来你挺重亲情啊!那么请问,你杀死你的兄弟,伟大的人皇十六世,普诺蒙特,的动机是什么?】法官说得激昂。
【我杀死的,只有人皇,不是普诺蒙特……】老人说得很有力,却似乎是在用仅有的气息在说。
【普诺蒙特自从当上人皇后,就离死亡只有三年了,他变得可怕,让我陌生,尤其是他登基的三年后他的儿子夭折后。他就不停地出兵,每天有几百个勇士因为他的错误决策而没有价值的牺牲。】老人说完后气喘吁吁。
【人皇大人的父亲,撒切尔先帝可是你的养父,刚刚的理由应该不足以让你动杀心吧!】青年说。
【肯定是因为血族的指使!】陪审团里传来这样的声音。
【我的确是杀死了人皇,但是,是出于对我们人族的热爱!我们不应该受这个暴徒的洗脑……】老人说。【现在一年过去了,每个种族又恢复到了撒切尔时期的繁荣……】老人并没有很骄傲地说。
【不过我还是杀了我的兄弟,我接受死刑……】老人看着法官的眼眸,两个人都是坚定的眼神。
【我还没判刑呢!】法官说。
【根据神圣联盟王国的法律,凡是谋杀他人的人将以与被害人遇难时相同的方式来杀死!】法官说。
【但如果是老人的话,则统一改为毒刑……】老人说。
【看样子你对法律还挺了解嘛!】法官敲了下法槌。
【毕竟那是我写的……】老人说。
【等一下,他还有与血族勾结的罪没认呢!】青年强调。似乎有什么别的打算。
【我承认我与曾经的血族公主,现在的血族女王,特瓦伊莱特有过婚姻,还有过五个孩子,可我并没有伤害过我们人族的利益。】老人说。
【也许你是没有直接伤害过,但肯定间接伤害过,因为你的提案,血族废除了始祖所有制,导致原本分裂的血族现在统一了起来,让我人族大受打击!】青年人说。
【那份提议只是我提的而已,把它实践的不是我……】老人为自己辩护道。
【当一条法律出差错时,立法人也应该受惩罚!这可是你自己写的。】青年人说。
【可我的那些法律对血族是对的。对我们人族更没什么了。】老人说。
【那我们不提这个了,你的那些血族女儿们曾经在战争时期灭我同胞数万人!】青年人说。
【就是,就是他生出了那些魔鬼!】陪审团议论纷纷。
【她们是为了保卫血族,那场战争是我们人族先挑起的……她们是无罪的。】老人说。
【你的女儿还活着,我们的孩子都是死在你的魔鬼手下的!】一位老妇人说。
【肃静!】法官稳定了人们的情绪。
【这么说,你是不认叛族罪喽?】法官问。
【这是他的阴谋,要是他没被判叛族罪,就可以被保释,他就可以回血族了!】青年说。
【不,我的确是犯了叛族罪,不过……】老人靠在了椅子背上,一股如释重负的气息被他从鼻子里吐了出来。
【不过什么?】法官问。
【我背叛人族不是因为我和血族通婚,也不是因为我的女儿杀了多少人类,而是……我杀了人皇后以他的名义下达了撤军令。】老人长舒一口气。
【天哪,他还敢写假令!】
【杀死人皇并不是死定了,下达假诏书可是最大的罪啊!】
【这么说你承认判族罪了?】法官问。
【嗯。】老头点了下头。
【本庭宣布,被告人,古德伟泽·撒切尔谋杀罪名和叛族罪名以及冒假诏书罪名成立。判处实行毒刑,不得保释,考虑到其妻子是血族的缘故,死后尸体将被强制焚烧。】
随着一击重重的法槌声,老人被带离了这里。
等着他的是来时的黑马车,那宽敞的车厢子是个方正得不得了的东西,有点阴森,像个棺材。
马车旁已经围满了人。【判刑了吗?】有人问。
【判了,是活不了的那种!是人皇复活过来,把他的战马的腿跑断,传世玉玺给摔碎都改不了的那种。】老人笑说。
开朗的笑,没有一丝悲伤的样子。
平民用烂菜叶子与臭鸡蛋来招待古德伟泽。
【大叛徒,血族的走狗!】
人群中出现了贵族打扮的人,他们倒是很恭敬地对古德伟泽拜了拜。
【一路走好呀,大学士!】
【放心,来时被罪给压得不行了,现在卸掉了,轻松无比。这马也能轻松一点了!】他上了车。
群众巴不得车子里的人立刻去世,让出了一条大道来。
黑色马车的乌黑发被鸡蛋染成了金发,菜叶子也被粘上了。
古德伟泽通过已经模糊了的窗户向外看了一眼。
那此起彼伏的声音倒促进了他的诗情。
【残破几叶青,生卵倒蛋明。不闻嘈杂音,缘是人声静。】
【哈哈,几夜情,多淡明,人生尽啊!】古德伟泽下车了。
他被蒙住了头,在看守的押送下。进了一间屋子。里面干净,暗淡,是个死去的好地方。
【自己解决吧!】看守拉下了蒙在头上的布,给了他一小瓶黑色的水。
【这就是地狱玫瑰的精华了吧?】古德伟泽颤抖的手拿住了它。
【有什么遗言吗?】看守拿出纸和笔来。
【有的...】古德伟泽的手握住笔后居然不抖了。
【致妻子……】古德伟泽最后的力量在白白的纸上涌动。最后还附上了在马车上想的诗。笔落在一个圆满的句号那。
【快喝吧,不会有痛苦的!】看守催促。
古德伟泽干裂的嘴唇一点点靠近着瓶口,那八十年来的过去也开始滚动了。
【再见了,特瓦伊莱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