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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kiive 更新时间:2020/3/22 9:43:00 字数:4249

开学第二天我也没和她说上话,课间她还是一直端正的坐着玩手机,中午的时候日向同学又来找她聊天,这次没有坐在我的座位上。之后几天也是如此,只不过日向同学并不是每天都来找她。我没见过她带便当来学校,她每天中午都会空手出去一会儿,应该是去教学楼旁边的食堂吃午饭了。学校食堂的大部分套餐都不算贵,丽丽那两次点的Z套餐是个特例,一年到头恐怕也卖不出几份。我很少去食堂吃,自己带便当过来吃要比在食堂吃划算一点,父母给我的零花钱不多,我必须精打细算着用。

我那时偶尔会抱怨父母给的零花钱太少,我不明白他们的钱来之不易。我在大学中有过一段视金钱如粪土的时期,但很快就在手里那点可怜的积蓄挥霍殆尽时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父亲和母亲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不懂世上稀奇古怪的门道,只知老老实实的工作赚钱, 像耕牛一样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一生都在为了活着而还债,积攒的余力也都用在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身上。记不清是谁对我说过:赚钱不辛苦,辛苦不赚钱。这是嘲讽也是现实。学生时代的我在这方面自然是无忧无虑的,象牙塔并非远离尘世,只是生活在里面的人看不见黑暗。

内向的我时常在百无聊赖之时像猫一样仔细的观察别人,这种观察获得的信息远远比不上面对面的交谈。那时的我害怕且不擅长与人主动搭话,好像是害怕与人交谈过多就会暴露自己心里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自然学不来明日香那样若无其事的和不熟悉的人搭话,与她第一次说上话已经是开学后一周左右的事了。

她那天又迟到了,第一节现代国语课上了一半她才匆匆忙忙的跑到教室门口打报告。

“抱歉,老师,家里有点事…“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说法。

秃顶田中可不像班主任藤原那么好说话,我甚至觉得他有时候在以捉弄学生为乐,才四十几岁就‘坏得秃顶’不是没有原因的。

“啊?这么蹩脚的借口也好意思说得出口?我教你的国语都白学了啊?之前几堂课我就发现你没有认真听讲,装模做样的,坐姿倒是挺端正的。你叫什么名字啊?“

秃头田中弯腰背着双手就像游手好闲的小老头一样走到高橋同学的面前,眯眯着眼盯着她的脸看。

“高橋加奈…"

“高橋同 学,我看你是早上睡懒觉睡过头了!“

秃顶田中指着高橋同学的鼻子。

高橋同学嘴巴动了动,但什么也没说,似乎是默认了。

“去!”

秃头田中耀武扬威的转身迈开步伐回到讲台上又重新拿起了教科书。他像吆喝驱赶流浪狗一样瞪了高橋同学一眼,一歪嘴,一甩头,放她回座位上课。

底下不少学生捂着嘴偷笑,后排那几个不良更是肆无忌惮的笑出声。不知道他们是被秃顶田中滑稽的动作逗笑了,还是在嘲笑上课迟到的高橋同学,也许两者都有。

“武田信同学,就你笑声最大!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武田信玄了?我课文讲到哪段了?你给我读出来。”

喧闹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像战国大名一样叉开腿坐在最后一排中央的大块头男生捧着课本笑眯眯的站了起来。

不良们对这位不太正经国语老师表现出对其他教师所没有的尊敬,十年后的我才明白这位四十几岁就秃顶的田中老师确实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他是一位能坚持自己理想的了不起的教育者。

高橋同学回到座位上之后手忙脚乱的从包里拿出课本和笔记,拿出课本和笔记后她就镇定多了,恢复了她安静的大家闺秀的坐姿。

等到下课她瞬间就泄了气瘫在课桌上睡着了,歪着的头深陷在双臂环成的枕头里,柔软的姿势就像一只慵懒的猫。

午休的时候明日香来我座位旁边找我聊天,随口就谈起了早上高橋同学被秃顶田中教训的事。

“昨天玩游戏玩的太晚,一不小心就…”

坐在我前面抱着手机的高橋同学转身对我们露出懊悔的表情。她并不是懊悔晚上玩游戏玩的太晚,而是懊悔早上没能起得来。

“欸欸?你晚上几点睡的?”

“四点左右吧。”

“那已经完全是早上了吧!

明日香瞪大了眼睛,她偶尔会和朋友们去KTV唱歌,一般0点之前就会回家。

我本想说我自己一般10点左右就睡了,但又怕说出来被她们嘲笑,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我除非放假平时很少熬夜,因为我每天雷打不动的要睡足健康的八个小时。我要是像高橋同学这样四点才睡觉,恐怕会因此翘掉上午半天的课。

明日香问起她玩的什么这么入迷玩到四点才睡。

“呵呵呵~”

高橋同学露出得意的表情,从包里拿出一个粉色的玩意。

“啊!是PFP啊。不过把掌上游戏机带到学校好像不太好吧?”

“反正原则上又没有禁止。”

高橋同学转了一下椅子面朝我们坐着,很熟络的开始介绍起了她正在玩的游戏。

谈起游戏高橋同学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浅浅的笑容比窗外四月的阳光还要明媚。

“是怪兽猎人啊!男生们经常玩的,扮演猎人狩猎各种怪兽。我玩过一次,太难了就放弃了。“

“不!这是刚发售的最新版,玩家扮演怪兽击退贪得无厌的猎人们。”

“是吗?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嗯。"

“比起这个,高橋同学你总是一个人啊…”

“……”

高橋同学和明日香聊着掌机画面里的游戏。明日香对游戏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她的目光游走在高橋同学和游戏画面之间,比起游戏她更想了解这位总是孤零零一个人坐在没有阳光的座位上的高橋同学。

高橋同学大概觉得明日香在敷衍她或是不怀好意的接近她,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游戏画面咔咔咔的玩弄着掌机一句话也不说了。

从高橋同学沉默开始,她周围的空气仿佛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时间似乎也因此变得缓慢,每一秒钟都变得漫长。半分钟的沉默就把她和明日香之间的空气完全冻结了,像明日香这样健谈的人一时间都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明日香扭头避开高橋同学对我苦笑了一下,分明是在对我说:我好像被高橋同学讨厌了。她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对我和高橋同学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教室。

我相信明日香的行为绝对是没有恶意的,明日香是那种老好人的性格,她只是单纯的觉得高橋同学不和同班同学交流不太好。

温暖的阳光从窗户钻进来,照在我的课桌上,照在高橋同学半个身体上,在她略微棕色的头发与阳光的相接处描绘出一抹金色的轮廓,使她披上一件美丽的光晕轻纱。

高橋同学周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的气息一瞬间也被这春日的阳光照射得荡然无存了。

我被她身上的光所吸引,脑袋里就像是被她身上美丽的光晕填满了似的,刚才想的事情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高橋同学手上动作逐渐放缓,掌机的按键咔咔咔的响声也停了,她呼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粉色的掌机,好像是做完了游戏里某个任务。

“你有没有兴趣?“

高橋同学突然抬头问我。

“欸?”

我一愣,没想到她会主动向我搭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高橋同学深褐色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我的脸。我不太习惯被不熟悉的人盯着,我避开她的目光又点了一下头。

高橋同学似乎是觉得我的反应很有意思,她眯起了眼的同时嘴角露出不易被人察觉的浅浅的笑。随后她把椅子搬到我课桌的右侧,也就是靠过道这一边。我也配合的挪了挪位置靠近她,一手托着下巴看着她的操作。

我平时也玩些游戏,但大多都是手机上消遣时间的小游戏,PFP之类的掌机我是没有的,家里只有一台已经不能开机的老古董家用机,像高橋玩的’怪兽猎人‘之类的游戏我是没有接触过的。

她热心的给我讲起了游戏里的设定、角色、武器…我颇有兴趣的听着,不过我并没有觉得玩法像她所说的那么有趣,只是画面里的丰富内容深深吸引了我,壮观的山川、峡谷树林,还有各种飞天遁地的怪兽。

一不留神午休就结束了,期间高橋同学时不时的给我讲解游戏的内容或炫耀她的操作,我几乎全程都在附和她,不了解这类游戏的我也没办法正常的和她讨论。

下午第一节课课间她又转过椅子面朝我和我聊起了游戏。她问我想不想入坑这游戏,我说我连掌机都没有,她又说可以去买一个,我笑笑什么也没说,她看着我的脸然后就把椅子转了回去。我的回答似乎让她对我失去了兴趣,她转回椅子趴在桌上玩起了手机。我想对她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这种感觉就像真没钱借给缺钱的朋友,又担心对方误会成不信任不想给。

一放学日向同学就在教室门口等她,好像有什么急事,她急急忙忙的收拾完书包就和日向同学一起回去了。

我不紧不慢的收拾完自己的书包,晃荡了一会儿然后在教学楼门口和明日香、丽丽分开。

 体育场围栏边那几个女生每天都乐此不疲的拿着饮料守着里面踢球的男生。

我走出校门左转走到红绿灯路口,人行道对面的红灯倒计时闪了几下跳到绿灯。我不紧不慢的过了路口边走边回味起高橋同学的事。

今天意外的和高橋同学说上了话。我印象中孤独坐在空旷无声的昏暗空间中央的高橋同学一下子又置身于喧闹的教室中,近在咫尺的坐在我前面背对着我,我窗边的阳光照着她后背,她发丝间雪白的脖颈和棕色渐变的发梢映入我的瞳孔。开学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给我的感觉是很安静的一个人,有时候静得近乎孤独,她身上的静似乎和少言寡语的静或内向的静又有些不同。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她有点特别,不好接近,心里却又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让我忍不住想要接近她。最终还是她主动接近了我,我发现她并不是一直保持着安静的状态,远近各有不同,她动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活泼、灵动。

想着高橋同学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桜坂桥前,过桥再走几分钟过一个红绿灯就到家了。桜坂桥下是一条几十年前挖的人工河,人工河由东向西横穿整个城区,桜坂桥坡度有点大,汽车很少从这条路走,附近几个街道几年前新修的桥都是和道路齐平的。

我走到桥中央扶着围栏眺望沿河的景色,清凉湿润的风沿着河道迎面吹来,清澈的河面荡漾着轻波,两岸的樱花已经凋谢得无影无踪,远空的云彩看似静止实际上却在以惊人的速度移动着。东边商业街桥上的车辆像忙碌的蚂蚁一样来来往往,不远处的河岸边几个小学生在草地上奔跑嬉戏,仿佛这座喧闹城市中只有我所站立的这一点是宁静的,是一直以来一层不变的。

过了桥的路对面是个公园,公园里的樱花树上也只剩下了稀疏的绿叶,弯弯延延的小道穿过花丛与草地, 无人坐的旧长椅漫射着西边太阳金色的光辉。

又走了几分钟过了红绿灯走两步走进西边的小路,我家就在路边的第一栋楼的第三层西边一户。

爬上三楼从包里掏出钥匙开门,弯腰放下书包换鞋,对空荡寂静的家说了一句‘ただいま‘(我回来了)。然后把书包拎回房间,打开冰箱拿了一瓶橙汁喝了一口,像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的坐到沙发上大字形的瘫下。

家里静悄悄的,电视下面的电子钟数字一秒一秒的闪动着。父亲这两天出差不会回来,母亲要加班到晚上九、十点。

一到家整个人就懈怠了…动都懒得动,更别提看书写作业了。伸手摸到遥控器,打开电视机,电视机上播报着新首相上任的事,来来回回就这几家的人,你方唱罢我登场,换来换去还是一如既往的喊着‘振兴经济’的口号,无聊。在雨中哭的你死我活的爱情连续剧,无聊!主持人像傻子一样尬笑的搞笑节目,无聊!打着探寻美食旗号的商家广告,无聊!魔法少女ユリカ(百合香),还行,不过这集已经看过了。

关了电视,我无所事事的瘫在沙发上,一直瘫到五点半才爬起来做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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