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回家后我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我心中某种东西似乎被点燃了,这种感觉是以前从未拥有过的。放假以来她几乎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分享她在游戏里的故事,有时只是聊一两句却能让我一整天的心情变好,她要是某天没有联系我,我就会胡思乱想。
火热的阳光似乎要把远处的道路融化了,窗外传来一阵阵聒噪的蝉鸣。我在房间里吹着空调,喝着冰箱里拿出来的汽水,好不惬意。这天母亲难得在家休息,她在家休息却像比上班还忙。一大早就出门买菜,回来后又是洗衣又是扫地又是拖地,忙个不停。母亲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她自己闲不下来也就算了,还见不得我闲下来。早上多睡了一会儿懒觉没帮忙扫地就被她念叨了快一个小时,说我懒的要死,一点都不知道为她分担压力。平时我做的家务事可不少,她没空的时候都是我在烧饭、打扫卫生,少做一次就像是犯了天大的过错一样,整个人格都被她否定了。中午母亲在厨房里做饭,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响,大概是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掉到了地上,我就知道她的心情又不顺了。母亲心情一有不顺就变得比夏天的太阳还暴躁。还好父亲回来得早,一回家就躺在沙发上抽烟的父亲一下子就成了母亲发泄心中不顺之气的对象,使我幸运地逃过一劫。
父亲也是个懒人,我想我身上的懒散多少有点是来自父亲的遗传。父亲休息天喜欢睡懒觉,唯二是兴趣就是看电视和抽烟,休息日能懒一会儿是一会儿,绝对不会主动去做家务。休息日里的父亲就成了我的挡箭牌,只要我稍微做点事,母亲就不会迁怒于我。不过挡箭牌不在的时候我就惨了,我放暑假父亲可没得休息,宅在家无所事事的我稍有不慎就会被母亲说教。母亲见不得我宅在家,经常说我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朝气,就算我勤做家务也不会得到她的好脸色,她似乎认为年轻人出去玩乐都比宅在家好。大夏天的我才不想出去受罪,前两天明日香喊我去东京游玩就被我拒绝了,昨天下午明日香还给我发来她在上野动物园的拍摄的照片,照片上她一头的汗水,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我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受不了…衣服被汗黏在身上那种感觉,还有夏天的热浪混合着人群的汗馊味、动物的气味以及粪便的臭味…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中午吃完饭帮母亲洗碗,母亲问我暑假作业做得怎么样了,我说写了一部分,实际上一字未动。母亲对我的话半信半疑,关照我早点写完,不要拖到最后。帮母亲洗完碗我就准备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这时接到了加奈打来的电话。
“喂?真理子,明天你有空吗?”
“有空是有空,什么事?”
“明天中午来我家,我过生日请你吃饭。“
我看了一眼电视柜上电子钟的日期,明天是七月二十八日。
“嗯!好!”
“早点来。”
“那我11点之前到。”
“可以,就这么说定了。别忘了,一定要来。“
“怎么可能忘掉!”
“哈哈!在家做什么呢?”
“没做什么,刚准备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
“哦,那就不打扰你了,再见。”
“嗯,拜拜。”
挂断电话后我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纠结着带个什么礼物去才好,我感觉她除了游戏就没其他特别喜欢的东西。
加奈她也真是的,过生日前一天才告诉我,让我没时间准备。
我在沙发上扭着扭着眼前出现一道蓝色的影子,抬眼一看原来是穿着蓝色围裙的母亲。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沙发旁边,似乎站了有了一会儿了,我刚才像蛆一样扭来扭去的样子肯定被她看见了。
“刚才和谁打电话呢?那么开心。”
“是同班的高橋同学。”
“就是上次让你留宿她家的那个同学?”
“嗯,她明天过生日,让我明天中午去她家。”
“那天她又是请你吃饭又是让你住在她家。人家对你那么好,你也不能小气,要带个像样的生日礼物给人家。
“我知道。”
“下午就去买,钱不够的话我再给点给你。“
“嗯。”
老母亲的语气里透露着一种‘不能亏欠别人’的人情世故感。在我看来母亲和上个时代的绝大部分中老年人一样,他们都很看重人情往来,并且他们眼中礼物的价值代表了人情的重量。肚里有点墨水就自视清高的我对这类凡夫俗子的思维嗤之以鼻,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我认为心意到了就足够了。
躺在沙发上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送她什么东西好,越想眼皮就越沉重,然后就睡着了。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半才醒。我决定去附近的商店看看有没有合眼的生日礼物,最好是特别一点的东西。
七月底下午两点半的太阳可是火辣得很,我一下楼就感受到水泥地上的热浪扑面而来,灼热的阳光晒在皮肤上一阵刺痛。我心想:顶着这么毒辣的太阳出门买生日礼物绝对会被店员当成奇怪的人。想到这里我便果断的返回家中,决定等到傍晚再出去。
母亲见我刚出门又回来了就问我怎么回事,我把我心里的想法如实说了出来。母亲说:这不过是你怕晒太阳找的借口而已。又说:年轻人就该多出门晒晒太阳,整天窝在家里身上的气质都变得阴暗了。她又借机把我说教了一通。
我一直等到下午五点才出门,这个时候阳光已经弱了很多。我在附近的商店逛了一圈,始终找不到适合送她的生日礼物。我对她的了解还不够多。既然找不到合适她的生日礼物,我就只能挑选一件能表明我心意的东西。无奈之下我就去了附近的一家神社为她求了一张护身符。我是个不信神佛的人,不信归不信,眼下却没有比护身符更能表达我心意的东西了。
……
一定是太兴奋的缘故,第二天我一早就起床了。吃完早饭才八点钟,时间还早,我就准备写点假期作业打发无聊的时间。拿起笔写了没两个字,心思就飘到九霄云外了,时不时掏出手机看时间。好不容易熬到九点多,心里像猫抓似的,实在是写不下去了。丢下笔扑到床上滚来滚去,又玩了一会儿手机,到了十点钟,准时出发。
路上给她打了个电话,她过了半分多钟才接。听那口齿不清的声音就知道她还没睡醒,我告诉她我再过一会儿就到她家了,她‘嗯’‘噢’的应了两声就挂断了电话。
我到了她家门口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又打了两通电话才把她这条大懒虫喊醒。电话过了两分钟,睡眼惺忪的她才慢悠悠地给我开门。
“不睡了?”
“嗯,不睡了。吵我美梦,我就不应该接你的电话,烦死了。”
“你自己过生日也不早点起来。”
“凌晨五点才睡的。”
“又通宵打游戏了?”
“嗯”
她打着哈欠回答我的话,然后就去洗脸刷牙了。
她洗好脸刷好牙换了一件新衣服。她的房间还是乱糟糟的,一点都没收拾过。
我把窗帘拉开,又帮她整理了一下被子,她换好衣服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
“马上十一点钟了。“
“不着急。你肚子饿了?”
“不是。”
“喏,拿去喝。”
她说着从脚旁边的乳饮料箱子里掏出两盒草莓味的奶,一盒自己喝,一盒扔给我。又悠闲的打开游戏,开始继续做游戏里某个任务。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护身符,看着她全神贯注打游戏的背影,犹豫了一下,想好了说辞才张口喊她。
“那个…”
“什么?”
她转头疑惑地盯着我,我摸着口袋里的护身符,心里一紧张,刚才想好的话都忘了
“那个…中午在哪吃饭?“
我这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我说的这是什么话呀!只有馋猫才会直接问这种话吧!
“就在商业街的一个餐厅,我妈已经帮我订好了。”
“哦。”“那个…”
“还有什么事?”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疑惑地歪了一下头,然后露出了看穿人心思的笑容。她笑眯眯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玩弄老鼠的猫,我就像一只被她逼到角落里肆意玩弄的小老鼠。
“生日快乐!”
我一咬牙一闭眼把护身符从口袋里拿出来递到她的面前,紧张并满怀某种期待地看着她。
“谢谢!”
她笑呵呵地从我手里接过护身符,仔细地看了一眼,然后就放在桌子上。
见她没有把护身符直接戴在身上我多少有点失落。
“怎么不戴身上?”
“你知道的,我向来不信这些东西。”
“我也不信。”
“哈哈。那你买它干嘛?”
“我…”
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话才好。一个不信神佛的人将护身符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另一个不信神佛的人,是有够滑稽的。
“好了好了,我戴就是了。”
她的目光慢慢变得温柔,说着就拿起桌子上的护身符挂到牛仔裤的腰带上,然后转身继续打游戏。
快到十一点半的时候日向泉同学来了,日向同学看到是我给她开门有点惊讶。
“你也是才到的?“
“我十点半就到了。”
“加奈人呢?”
“在里面打游戏呢。”
“呵呵,我就知道。”
日向同学走到她房间门口咳嗽了一声,正在激烈战斗的加奈转头看了一眼。
“呦!来啦!“
“一起床就打游戏?什么时候去吃饭?”
“嗯,等下,等我把这个怪物弄死就一起去吃饭。”
她一边说着一边噼里啪啦地摁着键盘,一副忙不过来的样子。我和日向同学无奈地相视一笑,默默地站在她背后看着。
过了大概十分钟,我们的网瘾少女终于结束游戏关掉了电脑。
“走!去吃饭!”
她兴冲冲地站起来跺了一下脚,又高举双臂伸了个懒腰,白衬衣下柔软白皙的小肚子都露出来了。
到门口换好鞋,她检查了一下钥匙有没有带,然后关上门。
电梯停在一楼,日向同学按了一下电梯下行的按钮,又转身盯着闷头玩手机的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觉得气氛有点奇怪,但没有多想。
进了电梯日向同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今天不会就我们三个人吧?”
“嗯,今天就我们三个。我妈今天不来,说是有重要的生意要谈。”
她收起手机,看了看日向同学,又看了看我,露出寂寞似的笑容。
“她来不来都无所谓,反正给我订好餐桌就行了。”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本想问她父亲怎么也不来,想了想又选择闭嘴,她没提她的父亲一定是有某种难言之隐吧。
“对了!你们两个假期作业做得怎么样了?”
日向同学推了下眼镜转移了话题,这时电梯正好到一楼了,我们走出电梯。
“放在书包里没拿出来过,真理子你呢?”
她一脸得意的笑着,目光投到我身上,似乎是希望我和她一样。
“今天早上写了一点点。”我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切!还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是一字未动呢。”
她嘲笑似的看着我,完全是一副傲慢的胜利者的姿态。
“我已经写了一半了。加奈,难道你觉得不写作业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
“对啊!”
“你呀!假期要结束的时候可别哭着求我借你抄。”
“切!小气!真理子你赶紧写,写完了借我抄。”
“欸欸?“
“欸什么欸,咳咳,这可是我给你的机会。”
“你这个样子就和胁迫下属为自己做私事的屑上司一模一样。“
“嘿嘿!”
我们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知不觉就走到某西餐厅门口。我们进去找到预定的桌号坐下,没过多久服务员就端上一盒生日蛋糕。加奈解下红丝带打开精美的盒子,里面是一块妆点着五颜六色水果的生日蛋糕。她拿起旁边切蛋糕的刀准备直接分蛋糕。
“先点上蜡烛许个愿吧。”日向同学开口道。
“许什么愿,直接切了吧。”她一脸的无所谓。
“来吧,形式还是要做的。”日向同学给蛋糕插上并点燃蜡烛。
“好吧!”
呼!加奈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用力一吹,蜡烛熄灭了。
“生日快乐!””happy birthday!“
我和日向同学一齐鼓掌祝她生日快乐。她拔掉蜡烛,笑呵呵的切了两块蛋糕给我们。随后服务员又端上来几份意大利面和一盘蔬菜水果沙拉。
我们一边吃一边聊,聊着聊着她突然问我生日是什么时候。
“一月一日。”
“什么!”
她露出很吃惊的样子。
“有什么奇怪的吗?”
“第一次听说有元旦出生的人。”
“每天都有人出生,这有什么奇怪的。”
“哈哈,说的也是。”
…
吃到最后还剩下半个生日蛋糕,这个生日蛋糕虽然不大,但是靠我们三个女孩子把它吃完还是有点勉强。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我们三人还是把它吃掉了,肚子撑得圆滚滚。吃完我们又去她家玩了一会儿,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日向同学有补习班要上就先走了。日向同学走后就剩下我和她两个人独处,她聚精会神的玩着电脑游戏,我坐在床边心不在焉的玩着她的PFP,时不时观察她的背影。
她玩着玩着就被怪物给虐了,一气之下关掉游戏往床上大字形一躺,有气无力的问我晚上能不能留下来。我想了一下,反正回去也是玩,在家玩还会被母亲说教,不如留在她家,便欣然答应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