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轻生
只见~廆雲醒看向那把插在岩石上的黑刀。
他内心直想：
哎哟？怎么可能呢嘛，挥动那把木刀的时候，就一直在挨揍，如果换成真刀……
还是这种看着都非常渗人，别说拿起来挥动的真刀……
芜湖！
如果一不小心的话，就会因为反噬而被砍死吧。
嘿嘿嘿……
廆雲醒以为自己在木刀的修行中“活”了下来。
这是对的。
但“活”下来之后，他面临着两条路。
一条，是危机丛生，稍有不慎就会死亡的荆棘修罗之路。
另一条，则是必定会死亡的平静安息之路。
且看廆雲醒会怎么选。
哦！很遗憾~
他好像选择了第二条路！
……
猫先生告诉廆雲醒，他可以先修养几天，之后再来进行挥刀练习也没问题。
之后猫先生就离开了，回到翠箜竹林。
廆雲醒盯着黑色的刀，双手在不停地颤抖。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将它**时，遭受的心理和生理上的痛苦。
负面的情绪将他吞噬，恶心的感觉环绕其身，还让他想起了在盘山发生的、在祥云客栈发生的事情……
“呕~”
廆雲醒没有控制住生理性的不适，吐了出来。
待回过神来时……
“他是个坏家伙，你不必听信于他~”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廆雲醒吓了一跳。
“谁在说话？！”
廆雲醒环顾四周，没有人回答他。
廆雲醒看了一眼黑色的刀，好像也不是它在说话。
那么……到底是谁？
“如果逃掉的话，如果能逃掉的话……就轻松了。”
是廆雲醒拔出黑色的刀时残留的混沌，混沌产生了恶意。
“逃……逃……逃到哪儿去？”
“哪儿都好啊！除了留在这个鬼地方！”
“那黑刀所散发出来的混沌，随便都可以将我吞噬。”
廆雲醒想了一想。
“可是……我要给哥哥和姐姐报仇，给盘山的大家报仇。”
“那种事情怎样都好啦！你不想死吧？挥那把刀的话，必死无疑，死了的话就没办法报仇了不是吗？”
廆雲醒缓缓地站了起来。
“对~对！就是这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逃掉的话，再找个别的，白芸界！对，就找白芸界！说你是廆家的后人，让他们对你进行锻炼。”
“这样的话，既不用死，也能报仇了。”
“多好~”
……
……
回过神来时，廆雲醒已经离开了那座山。
他在路上不停地跑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哥哥、姐姐，对不起。”
廆雲醒扶着衣服里的苹果，不让它们掉出来。
“如果我死在那里的话，就没人替你们报仇了。”
廆雲醒不停地逃跑，尽可能地远离那把黑色的刀。
稍不注意，廆雲醒衣服里的苹果摔了下来。
“啪”的一声落到了地面上。
苹果摔碎了，再也不能吃了。
“唔……”
廆雲醒看了看苹果，没有在意，继续奔跑了下去。
1个小时过去了……
2个小时过去了……
3……
廆雲醒到了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城镇。
这里是哪里呢？
他这样问自己。
不过，这里是哪里都好，只要不是那座山上。
“那是？”
明明现在是晚上，这座城镇却灯火通明，像极了白天的样子。
这里是东境的“欢愉州”，明明只是一座小城镇，却敢自大地称自己为“州”。
这究竟是滑稽的盲目？还是自信的期待？
廆雲醒跑了好几个小时，因为苹果掉了，所以他饿了。
他来到一个像客栈一样的地方，因为到了晚上还有很多人聚在这里，他以为这里是祥云客栈那样能吃饭的地方，虽然他没有钱。
“唔……”
祥云客栈……廆雲醒想起了不好的回忆。
“……”
“那是~梦幻国度？”
“亦是~欺人妄想？”
“灿烂！灿烂的雨！洒满天上星光！”
“……”
台上有位穿着奇特的人在表演剧目，吸引了廆雲醒的注意。
廆雲醒看不懂那是什么。
忽的，只见那人嘟嘟了一声灵咒，一阵迷幻的水雾在他身上升腾。
那人顺着水雾，踏着云朵，一步一步登向高空。
明亮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表演者在空中舞动着身躯，一边舞，一边抖落了衣服上的污渍。
那污渍一样的东西是先准备好的道具，廆雲醒不知道那是什么，他只知道，那个表演者好像因此变得很干净。
在空中的一段舞蹈过后，表演者便往台上洒水。
“请~斟酌~”
“斟酌！！”（收音）
看客们见到这一幕，纷纷拿起手上的酒杯，为表演者敬酒。
《天堂》的最后一句词被人们理解成了敬酒，而商人们加以利用，让表演者在表演的最后一段向看客们敬酒，以此多赚取一点酒费。
司空逸要是知道了自己的词被这样乱用，估计会被气到哈哈大笑。
“在伊诺森特，亘古流传着一个传说——神印是神明认可的证明，人们只要修成神印，就能前往上界。”
表演者举着酒杯，伸向了天空。
“那是一个完美的世界，人们会忘却生死，忘却痛苦，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
说完，表演者一口将酒送下了肚。
看客们也纷纷喝下了酒。
忘却生死？忘却痛苦？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
“那就是——《天堂》”
表演者给出了完美世界的答案。
生和死——与哥哥姐姐的离别。
痛苦——山上的修炼。
永远——一直一直。
幸福——？？？
“幸福……是什么？”
廆雲醒哭了，不由自主地问出了表演者这个问题。
表演者看廆雲醒衣冠不整、蓬头垢面，认为他是一个小乞丐。
“阿连，拿块饼还有水过来吧。”
表演者吩咐完小二给廆雲醒拿吃的便跳下了表演台，走向他。
“水来”
他用水言灵术招呼桌上杯子里的水，帮助廆雲醒擦拭一下面部。
这时，小二把饼和水拿过来了。
“吃这个吧。”
表演者给廆雲醒递过水和饼，在他看来，廆雲醒实在是太瘦弱了。
我才不要，滚！
廆雲醒的内心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声音。
“嗯？”
这声音只有廆雲醒能听见。
“我说……吃这个……饱饱的。”
表演者以为廆雲醒听不懂他的意思，特地将饼送到了廆雲醒，做出一个吃下去的动作。
“……”
廆雲醒没有说话，开始啃起了大饼。
一口……两口……
虽然廆雲醒很饿，但是他吃得很慢。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不吃……不吃……不吃……不吃……不吃……不吃……不吃……不吃……
嚼嚼嚼……
嚼嚼嚼……
廆雲醒把饼吃完了，之后，他喝了一口水。
这时，表演者问他。
“你现在感到幸福吗？”
“嗯？”
“我说，你现在感到幸福吗？”
表演者再问了一遍。
廆雲醒呆呆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表演者是上过学的言灵师，他好像能理解为什么廆雲醒不搭话。
可能是因为他不知道“幸福”这个词的意思是什么吧。
“你平常能吃到这个吗？”
表演者指着廆雲醒脸上的饼屑，帮他抹了干净。
廆雲醒摇摇头。
表演者理解成了廆雲醒平常不能吃饱。
“那你现在吃得饱饱的，有什么感想吗？”
“嗯，饱了。”
去死吧，**。
廆雲醒内心的声音又在作祟。
“我不是说这个，我在说，你现在开不开心？”
鬼才会开心啊，**。
“开心？嗯。”
廆雲醒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表演者笑了。
“幸福啊，就是能开开心心地活着。”
表演者利用廆雲醒，为在场的人们解释了幸福的含义。
滚，你懂什么？**。
廆雲醒歪着头，像是不能理解表演者的意思。
活着，就会开心吗？
开开心心地活着，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活法？
廆雲醒从大脑中搜寻记忆，搜寻与开心有关的回忆。
去死吧。
恍惚中，他看到了牛玟森和叶瑾琳，在马棚里教导他学习时的样子。
去死吧。
《虽然现在活着很辛苦，但辛苦过后所得到的那份甜蜜，说不定就是人生的意义所在啊。》
“唔……”（闷声）
“你怎么了？”
表演者的言灵师看廆雲醒突然捂住肚子，以为他是吃了饼之后身体不舒服。
实际上，廆雲醒是因为肚子突然毫无征兆地挨了一下木刀的攻击。
“又来了。”（小声）
“什么？”
表演者没听清廆雲醒在讲什么。
“又来了……”
廆雲醒哭了起来。
表演者的表情上写满了疑惑，他不太会对付廆雲醒这个小孩。
疼
疼痛
火
火灾
马棚
祥云客栈
老板
黑刀
混沌
伤口
圣堂协会
星者
爸爸
妈妈
哥哥
姐姐
去死吧……
那个声音……好像越来越清晰了。
“我问你，人死了的话会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表演者不懂。
“人死了的话，会去到什么地方？”
这点，连这个言灵师也不知道。但他仍为廆雲醒解答。
“我只知道，人死了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经历的一切，回忆，意义，未来……什么都没有了。
是啊，连痛苦也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连痛苦也没有了。
根本不需要去到上界，不是吗？
死了的话，就不会有痛苦，就和哥哥姐姐一样了。
死了的话……
“唔……”（闷声）
这次是头部，脑袋挨了一下木刀的击打。
活下去……
迷糊之中，廆雲醒好像听到了哥哥姐姐的声音。
活下去的话……会品味到那份甜蜜的。
去死吧。
死了的话……
活下去！
去死吧。
死了的话……
活下去！
去死吧……
死了的话……
活下去……
“去死吧。”
“小、小朋友？”
表演者很诧异。
眼前的这个小朋友……
为什么爆发出了如此强大的灵力？
“谁要你给我吃的了？**。”
廆雲醒捻起桌上的筷子，轻轻一挥。震出的冲击竟然将这些桌子吹倒了。
在座的人们无一不露出惊恐害怕的神色。
“混……是混沌啊！”
“混沌……”
“长老你想想办法啊！”
剧院的台下乱作一团，人们都被廆雲醒现在的状态吓得四处逃窜。
这个只会一点点小伎俩言灵术的表演型言灵师，哪有能阻止廆雲醒的力量。
面对着廆雲醒，他只能匆忙后退，然后逃进剧院里。
“哼，**。”
廆雲醒把在座的人都赶跑了之后，就放下了筷子，朝城镇外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遭受着木刀的攻击。
每被木刀攻击一下，他脸上的肌肉就皱起一分。
“好疼。”
现在在廆雲醒的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择。
“逃？逃到哪里去？”
廆雲醒在自言自语……又或者说，他在和别人都看不见的哪个人在说话。
“不要回山？为什么？”
廆雲醒轻蔑地笑了一声，十分瞧不起心里的这个声音。
逃掉的话，就能活。
回去的话，就是死。
究竟是活着？还是死？
活？
死？
活着……
死去……
牛玟森、叶瑾琳：“活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去死吧，**！”
廆雲醒迈步朝着山里的方向回去了。
一步、两步……
“哒哒哒哒哒……”
他跑了起来。
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去死！去死！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我要去死……”
廆雲醒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木刀的攻击停了。
……
欢迎回来
荆棘修罗
……
廆雲醒来到黑刀的面前。
接近它，
不舒服。
拿起它，
呕吐，
放下。
再拿起它，
晕倒。
——
好再来一次。
拿起它，
呕吐，
跪下。
撑起来，
站立。
做不到，
呕吐，
晕倒。
……
……
“改名？”
“对。”
“你不觉得廆骨骸这名字适合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吗？”
……
……
“我说，猫老师，趁你还在的时候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廆骨骸把黑色的刀驾在了肩上，一步一步逼近猫先生。
“我说你啊，是不是杀掉了我的哥哥和姐姐？”
“嗯？为什么这么说？”
猫先生一改轻浮模样，专注地看着廆骨骸的眼睛。
“感觉。”
廆骨骸停在了猫先生的前面，将黑刀缓缓拿了下来，插在地面上。
猫先生看着黑色的刀，豆粒大的汗珠不由得轻轻地从脸上滑落。
“不是。”
介于牛玟森和叶瑾琳与廆骨骸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不论真相如何，猫先生都能用“不是”来回答。
“真的吗？”
廆骨骸一脚踩上黑色的刀，脸正对着猫先生的面具。
“真的吗？”
他双手捏着猫先生的肩，脸贴上了猫先生面具上的两个眼睛。好像想看透猫先生的样子。
“真的。”
猫先生一动不动，缓缓地回答廆骨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廆骨骸把脚从黑刀上放下，走到一块岩石面前，不停用头磕着岩石。
“咚！咚！咚！”
“无所谓的啊，其实。无所谓的。”
“咚！”
“无所谓的！”
“咚！”
“无所谓的。”
“咚！咚！咚！咚！咚……”
“无所谓的，无所谓的，无所谓的，无所谓的，无所谓的……”
廆骨骸磕得头破血流，直到把石头磕碎。
“其实早就无所谓了呀，猫猫老师。”
廆骨骸张开双臂，展示着自己的豁达。
还有满脸是血的狞笑。
“不管是你，还是圣堂协会的人杀的，早都已经无所谓了。”
“因为！”
“因为！”
“呃啊……”
廆骨骸突然抽搐了一下，接着就倒在了黑色的刀后面。
“嘻嘻嘻……嘻嘻嘻……”
倒在地上之后，廆骨骸仍停止不了他的讪笑。
“因为我也早就死了，嘻嘻嘻嘻……”
说完，廆骨骸突然变得面目狰狞，捂住胸口，痛苦地看着猫先生。
“呃啊~”
突然，他停止了抽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
过了一会儿，廆骨骸慢慢爬了起来。
他左顾右看，好像在提防什么东西。
忽然，他看到那把黑色的刀出现在自己的前面。
“噫！”
廆骨骸往后倒去，一屁股坐到了地面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声嘀咕）
廆骨骸坐在原地不停发抖，眼睛不敢直视黑色的刀，甚至不敢看猫先生一眼。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声嘀咕）
猫先生叹了一口气，同样以廆骨骸不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了一句话。
“呼~活下来了。”
这是在说猫先生自己？还是在说廆骨骸呢？
又或者说~两者都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