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工会的楼顶，白纱和服的少女，正有点害羞、又饶有兴致地，看着前面广场舞台上的女主。
而艾尔拉斯则走进破烂的木架和木柜之间。
“封魔的咒剑现身于深渊的凝视，我不屈的生命正是荣耀的铁证。穿越苦难和灾害从西方崎岖的山岭中归来，以最强英雄之名向命运抗争直至燃成灰烬。”艾尔拉斯用充满韧性的声音吟唱。
咒语本身并没有魔力上的作用，但作为人类总有着精神意志上的漏洞和极限。
而咒语，则是通过对个人信念的阐述，加强心理暗示，以更快地进入合适的战斗状态，规避可能的心理漏洞，冲击已知的精神极限。
细长的黑红色火焰在艾尔拉斯身边围了一个圈，他已经尽可能控制了魔法的规模。
同时，蓝色的剑魔法光芒形成网状，笼罩了他，也让一个人影从其中现行。
那个人穿着红褐色的商人衣服，留着尽显衰老的黄白色大胡子和花白的头发。是一个老头，是亡灵，不对，和亡灵有点区别。
果然，是“迟钝之魂”魔法。
这是长生的追求者们研究出来的魔法，既是亡灵魔法，也是光明魔法。
但最后的效果，是一种代价巨大的畸形的长生，而且，应该也不能活过四百年，仅仅和长寿的精灵们持平。
老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艾尔拉斯。“您是...艾尔拉斯-罗赛尔大人？”
也罢，后世肯定早已知晓艾尔拉斯吟唱的咒语。
“是的。您是谁？”看到老人鬼魂的样子，艾尔拉斯还是保持了敬语。
“您...曾经救过我。我记得您的样子，一千年后，您居然还是当年那副模样，”老人露出一副感伤又悲凉的表情，“我当年还是个孩子，现在却比您老得多。”
艾尔拉斯心里有点震惊。
“我...对您没有印象。您是谁？又为什么在这里？”
“因为贪心，我才变成这样，”老人露出追忆的苦笑，“您...曾经在伦奈迪亚的精灵避难所里救过我们，那是第四纪元9048年。您还记得吗，我是避难所里唯一的人类，我的父母死在了去避难所的路上...”
“你...是路易斯?”艾尔拉斯大感惊讶，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再见到一千年前的人。
这个老人还是孩子的时候，他认识。那个孩子从废墟中爬起来的坚毅表情，对艾尔拉斯来说才过了几年而已，他没有忘记。
艾尔拉斯稍微陷入回忆。
“好的，所以你叫路易斯-科罗？你怎么在这里？”那时，艾尔拉斯问小孩。
“我爸爸妈妈是商人，但他们在城外死去了。”小孩低沉地回答。
“抱歉。请勇敢地活下去。”
“谢谢您救了我们。您救了我，爸爸妈妈的愿望才不会死去。”
回过神来，艾尔拉斯正想说话，老人路易斯却先说道，“艾尔拉斯大人，我没有时间了。您解开了迟钝之魂，我立刻就要灰飞烟灭。我想在此之前，看看我的商会，和这个城镇。”
艾尔拉斯反应了过来。“原来这是你的商会啊。被兽人杀死的是你吗？”
“我不知您说的是什么事，但我的死因是迟钝之魂。而迟钝之魂状态下，我什么都看不到，”老人露出请求的目光，“但大英雄啊，请带我看看脚下这个商会的最后一眼吧！”
“好的。”艾尔拉斯扶起他。
魔法带着他和老人冲向天空，他明白老人现在的心态。
老人身体已经是魔法的虚体，而在虚体的边界上，能够看见如灰尘扬起一般的湮灭。
那是他曾以为，自己从千年封印里醒来本该拥有的状态。
艾尔拉斯不再管是否会暴露在人们的眼中，这个上一次见面还是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小男孩最后的愿望，他想要实现。
“路易斯，你看到了吗？现在，还是很繁荣的。”
人流从商会的一楼出入，从楼上的窗户里，能看到职员们工作时的动作表情。
即便是如此盛大的节日，里面发生的人间百态也没有停歇。
“啊，真好啊，过去了八百年，城镇终于热闹了起来，商会也还在，”不顾身上不断的湮灭，老人笑了起来，甚至还有点皮，“就是怎么还是只有一幢楼？”
他身上的湮灭越发的快速，看得艾尔拉斯胆战心惊。
“谢谢您，帮了我两次，”老人由衷地说。他的头已经部分变成了骷髅，身体里的血肉一显露，就化为魔法的沙尘，“这个和平，您也很满意吧...”
“嗯。”
老人的表情很乐呵。“可惜，没看到那家老甜品店。”
“您是说雪纷镇甜品店，那个百年老店？只有三张桌子那个。”艾尔拉斯语速很快，赶忙问道。
“是的，您...”
“我是员工。”艾尔拉斯有些急切。他迫切想知道什么。
老人路易斯环顾了一下四周，“劳纶阿姨会很开心。”
！
“您不用在意，都是过去了，”老人路易斯笑眯眯地说，“终末之战后，您的盟友们都生活得很美好。劳纶阿姨也是。”
艾尔拉斯沉默了一瞬，突然间，他不打算多问了，而是对老人露出那副属于最强英雄的自信笑容。
“那就好，”看着即将逝去的老人路易斯，想到曾经废墟中少年坚毅的表情，少年遇难的商人父母，以及自己隐约猜出来的他的未来，大英雄清晰而认真地咬字，“路易斯，这样的一生，你果然是个值得期待的孩子。”
“真是美好的人生啊。最后的最后，看到了这个结局，还能看到您，而您也看到了这一切... 请务必好好享受晚辈建设了一生的这个小镇，也麻烦您保护…”
老人最后一句还没说完，便无法再开口。在满足的笑意里，散成了魔法的粉末。魔力浓缩而成的粉末也顷刻间稀释消解，随即在空气中荡然无存。
怔怔地，艾尔拉斯看着已经无影无踪的老人，原来所在的位置。
他还思考了很多，迟钝之魂为什么能够撑八百年，劳纶和雪纷镇的关系。他打算之后查一下历史，尤其是路易斯的生平。
他飞回了商会楼顶。
...
库房里很干燥。
也很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艾尔拉斯抱着久，感受着手里的温度，他...
“你也可以抱着我去拉灯绳。”黑暗中传来了久的声音，明显，有点戏谑。
“你去吧，久儿。我感觉你变懒了。”他轻轻地侧了下佳人的身子，把她放了下来。
久明显不认同地哼了一声。
看着四周的黑暗，本来还想问要不要来一个光照魔法，便看到久身上发出淡淡的浅蓝色光芒。
少女急促地迈着小步子，然后，“咔”的一声。
头上的灯差点闪瞎了他的眼睛。
“好啦！下楼！赚钱！”少女似乎，还是脱离平时的那种轻松活泼的状态。
确实他也感觉心情很舒畅。这些感觉，都是来到这个时代后才有的。
“久儿，雪纷镇的建立者，是不是路易斯-科罗？”艾尔拉斯问着将要走出库房的白纱和服少女。
“是的，是建立者之一。”久看着他的目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露出一个像是安慰的笑容。
连那时的小孩，也成为了这样的人呀。
艾尔拉斯露出微笑，跟上了老板娘的步伐。
虽然没有丰功伟绩，但这依然是令人尊敬的、认真的、幸福的一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