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你是不是醒了?”久-布理安把脑袋缩在被褥里,调笑地望着旁边这个人装睡的表情。
殷红的浴袍下摆压在他身上。
这个人肯定不舒服,但是,又不敢动。
哈,想想就好玩。
艾尔拉斯睁开了眼睛, 尴尬地看着把脸躲在被子底下的美少女。
装睡被当场戳穿,即使他知道对方早就知道,还是有点尴尬。
“给点面子,给点面子。”
“还没给你面子吗?老娘这辈子就没起过这么晚。”
艾尔拉斯别过脸去,一脸正经,看了眼红木的墙壁上的那个石英钟表。
七点了。
只从昨天的情况来看,这个老板娘今天确实起得很晚。
“那还是因为睡得太好了。看你的睡姿就知道。”
“哪里睡得好了?就是因为睡太晚,累着了,睡姿才不好。”
即刻反驳,不高兴的久把脑袋探出被子,对着艾尔拉斯瞪大了眼睛:
“别提睡姿,我就偏不把腿放下来,你搞我啊?”
艾尔拉斯用手抓住久的小腿,扔到了她那边。
“久,竭泽而渔不可取啊... 7点了,不应该有很多事要做吗?”
少女抿抿嘴,不满地伸出拳头敲了一下艾尔拉斯的胸膛,后者一声闷疼。
破防了。
“今天不进货,后厨之类的你去收拾吧。我来指挥。”
“好的。急吗?昨晚我看书被你强行打断,这会儿想补一下。”
“那本雪芙生的《伦奈迪亚旅行记》?随便你,我去洗漱了。”
...
久又穿上一件红黑相间的和服,正照着褐色的笔记本飞快地念着:
“...牛奶 31.4盒, 鸡蛋38.7个... 你慢点,体谅下我好不好?还有,别把东西磕着了,那可是鸡蛋啊!”
听着久的指令,艾尔拉斯操纵魔法远程且并行地取出材料。
都是瞬间完成的。快到令人发指。
“久,这话不该我说吗。你读那么快干什么?慢慢读啊。”
少女皱眉瞥了他一眼:
“看你动作那么快,不合理利用一下,我觉得亏。”
艾尔拉斯挠挠头, “感觉说的我是工具人一样?”
少女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然后把褐皮笔记本扔向了艾尔拉斯。
“都给你,都给你。不需要我了。”
然后走出了后厨,留艾尔拉斯一个人在里面挠头。
“久这是怎么了?戒断反应?”
大概是了。
“久还不习惯别人干活,有点闹脾气... 嗯... 没事,这种事情,多不习惯几次就习惯了。”
艾尔拉斯瞄了一眼褐皮笔记本,然后。
四周的一切,各种各样的水果、肉类,存储用的魔法设备,都像是活了起来。
整理着今天要使用的食材。
“你们都是成熟的材料和仪器了,应该学会自己工作。”
艾尔拉斯跟上久的步伐,走出了后厨。
“你怎么出来了?”
久正靠在柜台上,一脸淡漠的望着他。
刚刚起床时那匹样子不知道是谁。
大概是梦里。
“嗯...”
艾尔拉斯欲言又止。
“哦,我懂了,你起了,秒了。所以艾尔又来抢老娘的事了吧?那好,你来做饭吧。”
是早饭时间了,虽然比昨天晚得多。
“久,我不会。”
“没事,你看一眼就会了。我这儿有魔法式,直接按魔法式跑出来,也不难吃。”
“久...”
“怎么,你还想要啥。要不甜品你也来做吧?”
少女神情平静。
“久...”
“那店也给你好了。”
艾尔拉斯翻了翻白眼,径直走向老板娘。
“你干嘛?”
久直勾勾地盯着这个高大的男人,不后退。
开玩笑,顶天立地久-布理安,怎么后退?
但艾尔拉斯轻轻抱住了久。
“久,还好吧?”
看不到对方的脸,久咬了咬嘴唇。
“不好意思,艾尔,我有点失态。昨天说了想尝试卸一些担子,但看起来,主观上还接受不来。”
“我理解的,我们都一样。”
“嗯。”
久轻声应道,稍微露出了一点笑容。
然后,她推开艾尔,抓住对方的手臂,“艾尔早饭想吃什么?”
...
“啊,周六人也不少啊。”
艾尔拉斯看着客人坐满了三张桌子。
“是的,其实周六生意最好了,艾尔可能不觉得,毕竟昨天是特殊的大节日。平时的话,生意和周四那天差不多。”
因为不再现场制作,取而代之,则是预先制作了一定量的甜品。
导致现在久闲得不行,乐悠悠地看着艾尔拉斯跑来跑去和客人交谈。
“嗯... 久,搭把手?”
看到久这幅样子,艾尔拉斯发出试探地询问。
“昨天不是更忙你都没事?而且我来帮忙,是要出甜品店女仆服务?”
感觉昨晚睡得有点少,久冲了一杯咖啡,端起来静静地看着艾尔拉斯。
“那还是别了... 不过我来之前,没女仆服务怎么办?”
“那时就没服务,座位自己爱找不找,要甜品就来柜台。”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不干了,既然以前没跑堂,现在没有感觉影响也不大。”
“那你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我可以帮你洗碗,整理食材之类的...”
“不需要,你看我早上那副样子,我巴不得自己做。”
“那...”
穿着粗褐麻衣的艾尔拉斯,带着微笑凑近了久。
“要论存在意义,可不少。”
久看着他的脸庞,虽然穿着很普通的衣服,那股感觉还是依旧。
然后,看到他轻轻地咧开嘴,脸上的阳光感觉可以把她的店给点燃了。
“滚,煞笔。”
久皱皱眉头,冷喝一声。
但随后,笑意还是在脸上散开。
而艾尔拉斯干脆地走开,前去迎接新来的客人。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刚踏进门的光头大汉盯了盯艾尔拉斯,眯着眼说道:
“把你脸上那个笑收起来,长得帅还爱笑的花花公子,老子见一个打一个。”
“不好意思...”
柜台边的久噗嗤地笑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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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森达先生,你女儿一年都没回来看你了?你确认她目前没什么危险吗?”
“危险,我看你这种人就是危险。”
生气地指着艾尔拉斯,光头大汉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大口吃着培根披萨饼。
艾尔拉斯耸耸肩,这个弗森达大叔对自己的脸好像很有成见。
本着杂役店员的责任心,他试探地和这位光头大叔聊起了天来。
虽然光头大叔动不动指责自己,但考虑到弗森达的女儿一年前就人私奔,他还是表示理解。
那个女儿貌似是被一个和自己一样帅的人拐走了。
“不好意思,弗森达先生。虽然外貌一样的帅气,可为人是不一样的啊。请不要再把我当做拐走您女儿的那个‘渣男’了。”
艾尔拉斯摸摸下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里夹杂着一股迷之自信。
然后“啪”的一声,什么纸本砸到自己的后脑勺。
转身一看,柜台那边。哦,是久。
久走了过来,也不看艾尔拉斯,就关切地向弗森达询问道:
“弗森达大叔,温蕾萨姐姐还没回来看你吗?”
“嗯,是的,久老板。唉,”
弗森达大叔猛地塞了一口披萨,带着一块肥到久不忍直视的培根。这种粒度的培根肉,是弗森达专门要求的。
吃着,他嘟嘟嚷嚷:
“倒也不是担心她安全,这位小哥刚才问的不错,确实,我也确认了女儿的安全。”
但他话锋一转,神情里有些落寞,吃肉的动作也夸张了几分:
“但是据说她每天愁眉苦脸的,搞得我心里也不舒服。”
“弗森达大叔,要我说,温蕾萨就在波兰塔城吧,也不远,就两个中距传送门,加半天马车就到了,要不您去看看她?”
“呸,谁要去看她!”
听着这个弗森达大叔的话,艾尔拉斯扶额。
但久的神色不为所动,“温蕾萨姐姐都二十二了啊,弗森达大叔。关于她工作方向的问题,你们都吵了四年了。”
“去年她不在,没吵。”
“这是重点吗?”
艾尔拉斯插嘴,看着弗森达。
“你...”
弗森达一看到艾尔拉斯,就觉得心中一股无名火。
但稍微想想,这好歹是久老板招的员工,必然是不一样的。
“唉...”光头大汉显得有几分苍老:
“她想去波兰塔的水银厂当工程师,薪水之类的是很好,但是辛苦啊。她妈妈就是因为太辛苦了,才那么早离开的,你叫我怎么能同意?”
“水银厂工程师很累吗?”
艾尔拉斯那千年前的记忆里,水银厂没什么工程师的说法,基本都是一样的工人做着工序的分工。
“很累的,现在的水银厂要负责一部分高精度魔法道具的制造。有些特殊且昂贵的道具和水银的提炼是耦合起来的,所以高技艺工程师的工作很重要,需要不断地设计和维护生产器具。”
看出了艾尔拉斯的疑惑,久作出解释。
“嗯,她在这方面有天分我很高兴,但她一个圣得纳尔学院毕业的高端魔法师,为什么就不能选择更轻松一点的生活呢?一想到她妈妈,我还是接受不了。”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觉得你得去和她谈一谈。”
久这样说着,但艾尔拉斯似乎,却有不同的想法。
“弗森达先生,您说您的女儿是圣得纳尔的毕业生,那我想,她应该有着能够独立思考,规划人生的能力。如果这都已经过去四年,她还是执着之前的计划,那我觉得,这大概率属于她深思熟虑的想法,您需要尊重她,即便,很辛苦。”
听到艾尔拉斯的话,弗森达眼睛开始冒火。
但艾尔拉斯没管他的神情,继续说着:
“如果您和您女儿的交流,始终有着‘不接受她对自己规划’的底线,那么这种交流实际上是无效的,是不能称为交流的,”
“她自己做决定时,也有自己的考虑,也可能思考了很久,衡量过包括您的考虑在内的事情,但即便如此,依然做出了那样的选择。您需要考虑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而如果您只是想着‘让女儿不辛苦’,而温蕾萨小姐已经认真考虑过辛不辛苦的事情,那么,您对自己的女儿,其实是有些不尊重的。”
“小子,继续说下去,要是胡说八道,你今天别想顶着这张脸出去找女人。”
眼睛喷火的光头男子认真地与艾尔拉斯对视着,而平静的老板娘耳根有点红,在一旁翻了翻白眼。
“你们之间,需要明确地讨论,对方是如何达到自己的观点的。我想,您想法的初衷,对您的女儿应该是显然的。但她为什么想做水银厂工程师,您是怎么理解的?您有听过她分享吗?您觉得,自己是否足够程度地重视和分析了您女儿的想法?”
“但年轻人,不知道有些事情的代价。”
弗森达幽幽地说。
“弗森达先生,有很多人,不会后悔自己的抉择,不管这些抉择是成功还是失败。因为抉择背后有更重要的东西。”
艾尔拉斯顿了顿,开口询问:
“能看得出来,您很爱自己故去的妻子。那么,打个比方,如果您们的相爱,会让您寿命折损,在多年前就离世,如果可以选择,您还愿意和您的妻子相爱并结婚吗?”
“虽然有一点纠结,但当然是...愿意...”
“这就是,更重要的事情。”
弗森达神色严肃,他思忖了半刻,然后质问艾尔拉斯:
“但如果我未曾遇到过我的妻子,我会做相反的选择。毕竟对于一个还陌生的人,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但是,您已经遇到了。”
停顿半分,艾尔拉斯吸了一口气,重重地说到:
“你们结识,并相爱了。而您的女儿,也见识了这个世界,她知道了,所以她决定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
久轻轻说着,神色里有些黯然。
艾尔拉斯握住了她的手,然后松开。
弗森达不再说话,也不再吃披萨,不再喝酒。
他严肃而镇静地看着艾尔拉斯。
“我打算立刻去和她谈谈。”
“您最近的工作... 方便脱身吗?”
久有些惊讶。
弗森达是某个工会的重要组织者,近期的工作相当繁重,想来应该不怎么抽的开身。
“先辞了吧,我觉得这是更重要的事情。我拖了太久了,我不想让女儿再煎熬。”
说完,他又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喃喃: “为什么之前,我就一直不能去尝试理解呢?”
“弗森达先生,我觉得工会也很需要您。这样吧,我和艾尔拉斯明天要经过波兰塔,我们去和温蕾萨姐姐说一下。她现在是学徒,时间比起您要松和得多,应该会来见您的。顺便,你们也把远程的通讯恢复起来。”
“啊,久老板,还有这位...艾尔拉斯先生... 这样的话,真是感激不尽。”
“没事的,以前我当学徒时,您和温蕾萨姐姐也帮过我很多。”
久露出的笑容很甜,艾尔拉斯看得有点惊心动魄。
“是的,您帮过久老板,那您的忙我就帮定了!”
弗森达懵弊了一下,看了看久,看了看艾尔拉斯,然后顿了片刻,说:
“多谢二位,不过在下还有有个请求。那啥,你们记得,帮我观察一下温蕾萨现在旁边还有没有男人,有的话看看靠不靠谱。如果是之前那个混小子,久老板你知道的对吧,就那个格朗图家的二儿子,就麻烦多劝诫温蕾萨几句。我真的信不过那个花花公子。”
“弗森达先生,您说这个的时候别再盯在下的脸了...”
艾尔拉斯有点尴尬。
“没问题,弗森达先生,我们明天会到波兰塔。还有,”
久拍拍艾尔拉斯的背,收起笑容,平静地看着弗森达:
“这个人不是花花公子,请您不要对他有这种印象,不然我会很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