肮脏的环境,潮湿的空气,以及冰冷的金属栏杆。
几缕阳光穿过细小的栏杆缝照进牢房,照在一名白发少年的脸上,白发少年露出欣喜的笑容。
“喂!弗瑞快看,放晴了。”少年冲着蜷缩在角落的另一个少年喊道。
白发少年叫诺曼,今年十五岁,因为杀人入了牢;而另一个少年,弗瑞,则是杀人未遂。
“......”弗瑞没有回应诺曼,埋在腿中的头都没有抬一下。
“真好啊,可以在晴天离开,我之前还担心要是行刑那天还是下雨该怎么办。”
也不在意弗瑞的冷淡,诺曼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晴天又能怎么样?”一个仿佛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晴天就会有人来看啊,不会走的很孤单......”
“无聊。”弗瑞丢下一句,然后就不再发出声音。
弗瑞出生在一个平民家庭,父亲在他八岁那年被人骗去赌博,最后欠下巨款,为了不拖累母子二人,父亲只好卖身为奴。
而失去了顶梁柱的弗瑞母子也没能好过,仅凭借母亲手工纺织的工作难以维持花销,为了养活弗瑞,被迫踏入红灯行业,结果被有权的客人活活折磨致死。
弗瑞为了报仇,刺杀那个客人,结果被护卫轻松拿下,并因杀人未遂入了狱,那年弗瑞只有十二岁。
因为对方权势的关系,弗瑞的处置由一年牢狱变成了四年缓刑,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
而今天,刚好就是四年以后的那一天了。
还有一个小时了吧,就可以离开这个狗屎世界了。
“呐,你真的想开了吗?弗瑞。”
“为什么这么问。”
“我还是不明白啊,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难道不怕死吗?”
“怕,又有什么用呢。”
“哈哈哈,真像你会说的话呢。”
说完这些,诺曼也不再说话了,牢房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弗瑞缩在角落里,把头埋在腿里,双手抱着腿。
并不是想死啊,而是厌倦了苟延残喘的生活;不是厌恶这个世界,而是觉得它不适合自己。
少年的心已经在一次次的摧残之下,变得支离破碎。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处刑只剩下不到五分钟了。
“喂,时候快到了,跟我出去。”
时常会来牢里转悠的狱卒出现在门口,将铁门打开,冲弗瑞喊了一声。
弗瑞慢慢悠悠地从角落里站起身,一步一顿地朝门口走去。
狱卒也不催促,毕竟这样的人见多了,像弗瑞这样不反抗的已经很好了。
弗瑞缓慢的移动着,但这间仅有十平米的牢房还是太小了,不一会,他已经经过了诺曼的面前。
“弗瑞,我还是觉得,你不应该死,你和我不一样,你的手还是干净的。”
“都这种时候了......”
弗瑞刚想反驳诺曼,但诺曼突然站了起来,给了弗瑞一个拥抱。
“我会想你的呀!这两年来,两年来都是因为有你在,我才,我才能走到今天啊......”诺曼的声音开始变得哽咽,泪水顺着诺曼的脸颊趟到弗瑞的肩上。
弗瑞想要抱住他,两臂慢慢抬起,但最后还是放下了。
“你没有错,我希望你活下去啊,拜托了,活下去......连我的份一起......”
“抱歉。”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弗瑞推开抱着自己的诺曼,走出牢房,狱卒随即把门锁好。
弗瑞看了看门对面的诺曼,少年低着头,未经修饰的白色头发挡住了他的表情,但他颤抖的身躯将他的心情展露无遗。
“走吧。”弗瑞催促了一下还在愣神的狱卒。
狱卒才反应过来,带着弗瑞朝外面走去。
“真的不跟他道个别吗?我可以再等一会。”狱卒问道。
“徒增伤悲罢了。”
“是吗。”
“......”
“其实,我明天就要调走了。”
“恭喜啊。”弗瑞不冷不热的回答。
这个狱卒在这里待了三年了,算起来还是弗瑞在这里的时间长。
按理说,狱卒这种对精神极具考验的工作,两年就会被调职,像这种三年的都算少见。
话题到此结束,两人又被沉默笼罩。
走出昏暗的牢房,外面的阳光异常的刺眼,弗瑞不禁眯起眼。
晴空万里,蓝天白云,地上的水洼反射着阳光。
确实是个好天气呢,诺曼。
前面就是处刑场了,那里的围墙开了一面,可以让这个城镇的居民看到罪犯们被处刑。
随着弗瑞的靠近,居民们的交谈声进入他的耳中。
里面不乏对弗瑞等罪犯的贬低和谩骂,肮脏的词汇数不胜数。
“不要在意他们的话,他们都是无知的家伙。”
“我知道。”
群众一贯如此,他们会站在话题的正方向上,对处于逆风低谷的人冷嘲热讽;他们没有错,但同时也大错特错。
处刑台上是一个蒙着脸赤着上身的壮汉,他手上握着磨得可以反光的大刀。
狱卒将弗瑞领到其他罪犯的旁边,让他们排开站好。
弗瑞看了看其他罪犯,有的浑身颤抖,甚至失声痛哭,这才是死刑犯正常的表现;还有一些人看起来心灰意冷,双目无神,但在处刑的时候,他们的反应往往更大。
弗瑞在队伍的最后一个,也许狱卒是出于善意让他在最后一个,但看着前面的人一个一个死去,死亡慢慢逼近的感觉其实才更让人绝望。
队伍头上第一个人被带上去了,他的脸上满是鼻涕眼泪,好像是哭累了,跪在台上的时候一点反应也没有。
壮汉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闷了一口酒,随即手起刀落......
台下传来了女人的尖叫,明明那么害怕,却还是要来凑热闹。
接着,一个面色死灰的人被带了上去,他一直很平静,但直到开始行刑,他开始疯狂的反抗,但怎么可能是壮汉的对手,最后还是被砍下了首级。
很快,人数已经消减了一半,壮汉走下处刑台,换了另一个壮汉上去。
下一个犯人是一名女性,长得普通,应该说会被处刑的女犯人都不会好看,里面的原因每个犯人都心知肚明。
换上来的壮汉同样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闷酒,手起刀落......
一个一个上去,一个一个死掉,里面有几个人是无辜的,弗瑞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终于,轮到自己了,弗瑞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
站在处刑台上,弗瑞看到了墙对面的群众,他们乱作一团,非常喧闹,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是一样的义愤填膺的表情,看起来恨不得把犯人生吞活剥。
壮汉伏在弗瑞的耳边,这次他知道了壮汉一直说的是什么了。
“奉命行事,多有得罪。”
这个没有什么战乱的年代,手上人命最多的应该就是他们这种人了吧,说到底,狱卒也好,刽子手也好,犯人也罢,谁又不是被逼无奈呢?
弗瑞低下头去,露出自己的后颈......
牢房里,诺曼看着窗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无神,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喊出自己的唯一的朋友名字。
“弗瑞!”
同时响起的,还有行刑的哨声,和砍刀划开空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