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在干什么呢……」
当天晚上,睡不着的我独自一人来到那幢废弃大楼的顶层。
如果被警察看到的话绝对会跑过来对我说教,被妈妈知道的话一定会骂我一顿。即使这样,我也难以忍耐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结果就是这个。大部分人都在睡觉的时间跑到这种地方来。
「呼……真冷。」
春天的冷风不断刺激我的皮肤。
早知道就穿一件外套来了……
「再说,那个人怎么会在这种时间来这里呢?唉……」
真佩服自己的行动力。
我在楼顶闲逛,打算再过一会儿便回家。
「轮椅……」
我重复今井老师所说的唯一线索。
在我认识的人中,有一个人是坐轮椅的——伊流川美城。她同时也是一个一流的作家,几乎每次到镰仓书店都能见到那个人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美城桑的身影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实际上她的年龄也就20多岁,不可能是那个人的母亲……也没可能对我们谎报年龄。
不,年龄不是问题……问题是她坐着轮椅。
今井老师在几年前遇到白发少女。据我所知美城桑从小便是这个城镇的住民,这样的话……
「……你在这里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一把陌生的声音。
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为什么?怎样来到这里的?
我立刻转身,同时开始想拔腿就跑逃离这个地方——然而看到那个人的时候我石化了——就是字面意思,我只能呆滞地睁大眼睛看着她。
正如今井老师所说,白色的长发在月光的照射下宛如发出微弱的光芒。被晚风吹动的头发,就像是天使的翅膀一样洁白……美丽……
那头白发使我我看得入迷,和惊讶一同占据了我的思考。
「……为了了解你。」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话来。「今天早些时候你出现在这里,所以有点好奇……」
「好奇?」少女缓缓靠近我。「是因为那个人对你说的传闻?还是说……是由于伊流川美城呢?」
她果然认识美城桑。
经过几年,她一定已经跟这个城镇里所有坐轮椅的人接触过。美城桑便是其中一个。
不如说,不认识美城桑才奇怪吧。
「主要是因为美城桑。还有刚刚增加了一个……就是今井老师。你是从哪里得知今井老师把传闻告诉我的?」
只见过一面的今井老师并不是她的目标人物,那么她会知道今井老师的原因是……
「给你一个提示。」少女竖起一根手指。「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曾经和今井真冬见过面。」
「……?」
她的话里隐藏着的言外之意……有多少个呢?
首先,她在以往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和今井老师见过面。换句话说,她并不是今天才认识今井老师。
还有,今天才知道。也就是说……在短短几小时内,这个人通过某种途径得知这个事实。
某种途径?那时候房间内只有我和今井老师两人,今井老师说话时的声浪也不会被外面的人听到……那么到底是谁……
慢着。归根究底,她会出现在这里已经很奇怪了吧?总不会是碰巧吧?
还有消失的脚步声……我很清楚自己在危险的地方,所以有自信绝对不会听漏任何一种声音。
「…………我可以认为你是人类吧?」
一瞬之间,少女微微睁大了眼睛。我没有放过这个细节。
「……我是人类。Shelter是人类。神是人类。只要彼此之间能够相互沟通,便可被称作人类。」
「真是与众不同的观点呢。」
这样的观念尚未能被这个世界所接受,毕竟就连Shelter都未能被接受。
我能否将她的话理解成「我认为自己是人类,可是世间却不这样觉得。」呢?
而她没有将自己和Shelter还有神混为一谈……也就是说……她是第四种人类?
咦?等一等,明明说只给我一个,却出现了第二个提示。
陷阱?还是只是单纯的不小心?
正当我在抉择的时候,少女的动作好像变得有点僵硬……怎么说呢,感觉和第一印象有点不同……比想象中更富有感情。
不,说不定这是另外一个陷阱。
「……」
那么,该怎么办呢……
陷阱……抑或是……
「嗯。决定了。真是想太多了啊,我只是想了解你而已。」我扬起嘴角,将想法全部说出来:「个人希望能跟你好好相处,所以就选择了这边。」
「……已经露陷了啊。」
少女叹了一口气,看来提示二真的只是她不小心泄露出来的心声。
我的嘴角不受控地扬起了一点。
「真是太好了,你是一个比想象中更加正常的人。」
说真的,真是太好了。
「……能说给我听听你是怎样推理出来的吗?」
「正有此意。咳咳。」我清喉咙的同时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竖起食指:「你说你也是今天才知道今井老师的身份。也就是说,你至今为止都没有了解她。或者说,因为你只看着我。」
当然,碰巧在看着我这边也是其中一个可能性。只不过这样就解释不了这个人为何会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里。
也没有脚步声,大概是利用了某种方式从某个地方直接转移到这个地方。
接着我竖起中指。
「为什么我会被你观察是一个谜。只不过先把理由放在一边,重点是你是如何在那种远距离掌握到我的动向。
我认为你拥有某种特殊能力。在远离我的地方看着我,当注意到我来到这个地方时马上转移到这里。」我一托眼镜:「那么问题就来了……你拥有什么样的特殊能力?」
当然问题不止这一个。只是因为这个问题是最容易解决的,我才单独拿出来。
「我的特殊能力……你只见识到一个。」
这个时候,少女给出了第三个提示。
不,不算是提示吧。这是少女的背后还有其他人物存在的……明示。
「也就是间接告诉我,我的答案是正确的呢。太好了。」我露出灿烂的笑容:「在远距离也能掌握我的一举一动,并同时知晓我和别人的对话内容。你对我展示了的特殊能力是——读心。」
「嗯。正确。」
少女对着我举起拇指。
「呼……」我深呼吸后蹲下,心情宛如放下心头大石。「吓死我了。说真的,如果错了的话我会马上从这里跳下去的,哈哈哈!」
「你不会有机会跳下去的。在那之前我会阻止你。」
少女弯腰,向我伸出手。
「真可靠。」我抓着她的手站了起来:「你的名字是?」
「……」
少女突然陷入了沉默状态。
「哎呀,难道在犹豫是否将名字以外的讯息告诉我吗?真让人高兴!」
「……」
又过了一会儿,少女的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门形状的裂痕。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终于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鸢隐绫乃。一个不断在寻找另一个母亲的——『人造魔法使』。」
「……魔法?另一位母亲?哈哈,真是让人甚感兴趣呢。」
这个时候冒出没有在在这个世界听过的概念,也就是说……
——咔嚓。
一声响起,少女身后的门被打开了。
如今这位少女会站在我的面前绝不会是偶然。她已经观察了我一段时间,那么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再加上……很难想象拥有脱离常理的身份的少女会和神毫无瓜葛。将自己的身份告诉我也大概是神的指示。
这扇门……是通往这个世界的真理之门。
面前这位被今井老师误认为天使的少女,是来邀请我去了解这个世界的使者。
为什么我会笑?是因为抑制不住的好奇心。
为什么我会选择向前迈进?是因为这扇门的对面有一个不得了的存在。
创造这个世界的存在,或者是被称为神的存在就在这扇门的对面去等待着我。
到底有什么理由,要把世界的真理告诉我这种人呢?
又有什么缘由,要将我的记忆模糊化呢?
这一切的答案尽在真理之门当中。
实在是太有趣了。
◆
「晶,你终于来啦!」
还未踏入门,里面的人便向我搭话。
门的对面总共有三人。
第一时间见到的是一头黑色长发、身穿修女服的赤脚小女孩。为什么会是这种装扮?
然后是最普通的黑发少女,看上去年纪和我相若。鸢隐桑进入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走到她的身边,形成一对四的场面。
最后是最为特别的人物——金发碧眼的成熟大姐姐,在这个世界被称为神的存在。同时也是向我搭话的人。
她满脸笑容地挥手,把小女孩推到我的面前说:
「首先要把最重要的事情说了。很抱歉,我一直以来都骗了你们。这位才是神。我是身官伊塞亚,还请多多指教。」
接着彬彬有礼地鞠躬自我介绍。
记忆中名叫伊塞亚的大姐姐才是作为神出现在电视上的形象。然而确实,伊塞亚桑和神这一形象比较相符呢。
美丽的外表和完美有着莫大的关联,这位大姐姐的面容和身材都十分高水准。身穿蓝色外套和白色长裙,没有过度的暴露。
言行上也没有能马上见到的破绽。用词有礼直接,没有无必要的转弯抹角。脸上始终保持着沉稳的微笑,有一种训练有素的感觉。
与之相反……真正的神不断散发出一种不妙的气息,仿佛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敢跟我搭话就干掉你。」
「你们好,我是若叶晶。希望大家都能叫我晶。」
即便如此,好好自我介绍才是为人之道。
「……天守皇。叫老……我皇就好。」
隔了一段时间,真正的神也道出自己的姓名。好像途中改了口,第一人称该不会想说是老夫吧?
有点奇怪的名字呢。还有……有点在意为什么会是日本名字。
「……哈哈。因为替我起这个怪名的是日本人啊!」
没有说话便能知道我在想什么……她也拥有读心的能力。
神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她还顺便推开了身边的神官伊塞亚桑,伊塞亚桑的脸上因此蒙上了一抹阴霾。
……?
「你好。」当我在想象这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时,黑发少女走了过来:「我是笹谷千秋,叫我千秋就好。谢谢你愿意过来。」
最为普通的千秋桑反而散发出一股可靠的气息。
「这是我的台词。」我微微弯腰道谢:「如果你们有这个想法的话,我们将一辈子蒙在鼓里。谢谢你们,愿意将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情告诉我。」
我猜……神拥有诱导思考的能力,因此我们才一直未能察觉到自己的状况。
只要我们注意到一些小小的细节,就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在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情况下完全消灭违和感。
「将道谢的话语用在更合适的地方上吧。我一定会将事情原委告诉你的,因为你们是当事人,绝对拥知晓一切的权利。
总之先坐下吧,要说的事可谓堆积如山!」
皇桑说完便坐到旁边的沙发上。
伊塞亚桑紧随其后坐在旁边,千秋桑和鸢隐桑则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刚才的稚嫩已从皇桑的脸上完全消失,有的只是充满自信的笑容。还以为她是一个比较任性的人,真是想不到居然可以表现出这么大的反差。
直觉告诉我,在这个人面前不得有任何怠慢。
我略为紧张地坐在鸢隐桑和千秋桑的旁边。
皇桑缓缓绷紧脸孔,同时间房间的气氛一下子沉重了起来。
「在开始计划之前,必须取得晶你的同意。」皇桑站了起来,吐了一口气后说:「请你批准,我想让司到一个对她有生命危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