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沿海城市。
我们坐在海边的拦潮坝上一口口喝着快乐水,听着海风把海的另一边岛屿的熙熙攘攘吹进耳朵。
灯塔,带花纹的贝壳,帆船,鲸,岛,海风。
这些是我们所在城市的全部。
东方的小城也许还会带有一丝温暖的午后消遣。
“清晨去租房?”朋友忽然不再喝饮料,把头转向我。
“我已经看好了一处,就在以往咱们经常去闲逛的地方,原本也是一个书店。”我喝尽了最后一口,把铝制易拉罐轻轻放在身旁,看着其在海风的吹拂下缓缓摇晃。
“你打算多久了?这个计划?”
“大概……从初三开始吧。”初晨的阳光开始从蓬莱阁的一侧闪耀进漆黑的深海,也顺带撒了一点在我充满期望的目光。
“从此看山看水,看岁月漫漫的剪影。”
"win7,win8,win9,win10。"朋友符合道。
电脑系统名称不要随随便便拿来对仗好吧……
"说来,咱们的书店叫什么比较好?"朋友轻轻把双腿放下,垂在身下青绿色的被海藻染绿的水上。
“拾荒。”我轻声回应。
“有什么含义?名字还是不要随便起吧?”他似乎有一点不解。
“拾荒与时光,微风拂山岗。”
“感觉有一点意思。”
“那就叫这个吧。”我微微勾起嘴角,看着身下的海水逐渐被晨曦的光芒照得透明,用交错缠绕的藻类把光剪成破碎的影子。
“Good Moring。”我手撑着石台面站了起来,眺望着远方无边无际的海平面与天与地平线交融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早上不好,继续睡觉。”朋友翻了个白眼,躺在石台面上。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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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以后你们就有这间房的拥有权啦。不过我要办一下手续,一个周以后来领钥匙吧。年轻人创业可要小心一点哈,一不注意就赔光啦。”房东是一个不到五十岁的大叔,拿起腰间的一大串钥匙扒拉了几次而后又干脆放下,嘴巴挂着和鲁迅先生同款的胡子,神气的看着我们两个。
“嘛,你们加油吧。房租什么时候给都行,只要别欠一整年就行,一个月五千,我会时不时看看你们干的怎么样的。”
“好的,房租我们会尽量按时交上的,谢谢您啦。”我稍稍鞠了一躬,感谢道。
“嘛嘛,好好努力吧。现在年轻人有创业精神不容易啊。”房东插着腰,离开了。
“那么……一周以后开始吧。我等回家准备创建网站,你回去也顺带看看有什么好的书堆在书架上,再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买了吧。那些布置的格局情调我是不懂。”朋友习惯性的把手搭在我的肩上,看着面前空荡荡的店面,口中说着什么,“拾荒书店……吗……”
“说来你父母同意你这么干吗咱就正这一出?”我忽然想起来双方父母的协商问题。
“我爸妈不要紧,他们向来顺着我的意愿,你呢?你爸妈不好搞定吧?”他反过来问我。
“我不好说,等这边生意稳定了再跟他们提起这件事吧,姑且还是靠着写作养活着自己。”身边的空气开始流动,吹起了我们两人的裤脚和衣衫,勾起了往事的些许片段。
曾经也是和朋友在一条宽阔的商业步行街上闲逛,听着耳机里面共同播放的音乐和时时刮起来的清风,还有凌乱又散漫的脚步声。
时光带给我们的,其实更多是在对往事回忆时心里油然而生的那一种缅怀与温暖。
当然,还有对不断变换由熟悉到陌生的街景所产生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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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一个周,我忙于购买书店摆件与主要设施(桌椅书架之类),还有购进一批质量过关口碑不错的正版书籍,也为此花光了所有积攒的稿费。
钱包仿佛在奄奄一息的躺在写作的电脑桌山向我告别,含泪告诉我要照顾好自己。
于是我用一摞又一摞的一角硬币把它的嘴堵上了。
以后可是要用赚的零花钱撑死你的,可别这么快就归西哦。
先前答应编辑的一万字稿件被我一拖再拖,可等到我满怀欣喜的把打印出来的原稿连同电子版一同送往出版社的时候,才发现:编辑不在了。
死于突发的心脏供血不足导致的休克,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亡了18个小时了,据说临死前刚打算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第二本书出版的好消息。
明明那种事情,我去逛逛书店就能知道。
但是陪伴我走过人生第一次写随笔的编辑再也催不了稿了。
这对我来说是很大的打击,以至于在这等待的一个周内写的短文全部关于人生的价值与死亡的深思。
我逐渐变得高产,就算很用心的写文章,一天之内也可以做到写出三四万字。
可我在他生前并没有达到他的要求。
就算写的再多再好,他也再也看不到说不了了。
我现在很后悔自己在他催我多更新一点的时候抱怨他的牢骚,心里想着他根本不注意作品质量,一昧追求字数。直到自己一天平均写作字数增多之后才发现:只有你的字数过关,才可以吸引读者去读这篇文章或者小说,才能够逐渐向更高的写作层次发展。
我不知道他葬在那里,有无家人,曾经的梦想,甚至连请他吃一顿饭都没有过,更不知道他的全名,仅仅知道姓氏。
我去问去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
那一个灰色的星期,雨天莫名很多,几乎天天下雨,有时倾盆,有时淅淅沥沥的拍打窗户,哪怕不下雨也是乌云密布。
我也懒得带着耳机出去,干脆窝在家里持续七天,在第一天就把开书店的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把该购置的东西全部买好付清总价和邮费,然后日日夜夜沉闷的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耳朵塞着耳机循环播放《Devil’s Tears》,试着忘掉枯燥的键盘敲打声与窗外刮过的雨点。
持续写作五个小时有点疲倦了,便钻进被窝昏昏沉沉的睡觉,让被子完全覆盖住身体,蜷缩起来温暖着冰冷的双脚,缓缓的呼吸着有点潮湿的屋内空气,有时会一直睡到傍晚雨停,简单的吃完饭便继续写作,持续到凌晨三点,中途简单喝喝水闭闭眼,然后睡到第二天六点,而后继续写作。
七天的时间,六天的写作,我产出了一本文风整体黑暗的散文集,死亡在文中无处不在。
也许是太过善良,又或者是极度自卑,那一段时间我总是对于编辑的横死耿耿于怀难以忘却。这种消极的生活直到书店正式开张营业并重新见到朋友才大大好转。
后来出版社安排了一个什么也不懂得新人女编辑来全权负责我的稿子,尽管背地里说人坏话不好,可是这个新编辑电脑也不会用,文笔也颇为狭隘,提出的写作建议更是千篇一律平平无奇。除了极高的工作热情意外一无是处。与其说是她引导我写作,更不如说我作为一个全能师傅培养一个新人编辑。
时光带走的了许多的我们所需要的人,就好似风轻轻的刮走了蒲公英的种子。
不过你要相信:那些种子不是永远离开,而是被时光带到一处你根本想不到猜不出在哪的地方,渐渐生长,开始新的一段故事,延续着时光的温暖与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