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遍野,全是萦萦绕绕的片雪,随着天空中浮云卷起的凌冽,盘旋翻滚。
西山不高,也因为沿海拔地而起,大概只有400米左右的海拔
山脚下的道路积雪已经能覆盖住我的脚腕。
方才朋友打来电话说因为大雪漫天,雪盖马路,交通基本瘫痪,救护车和救援队都无法立刻抵达。
我的回答是:那我自己去吧。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至少我看来是这样。
不过目前有几个问题:编辑是怎么从市中心的出版社来到西山的。我怎么找到她。以及如果她受伤了怎么带她回去。
毕竟交通因为大雪瘫痪,而这里距离书店也有一公里左右的距离。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背她或者抱她回去。
也不是因为她不好看或者比我重,只是因为很麻烦。
再说了之后工作相处也会带来本不必有的尴尬和矜持。
而且我觉得她身为一个女孩也不愿意被一个不熟悉的男生背着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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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西山侧边看见了她的时候,云层已经开始变得昏暗,而阳光早已经丧生在漫天白雾中了。
就蹲在半山腰上的一大片黑漆漆墓地中央。身上有许多的白雪和草根树叶。
她的衣服还是早上见到时蓝色纽扣的白衬衫和浅棕色外衣,下身是黑色运动裤。
这一身虽然在早上雪花零星的时候可以谈得上温暖,但在现在这样的大雪天里穿成这样肯定会吃不消的。
就像在即将入夏的一个大中午,你穿着短袖。可等到晚上下大雨的时候你仍然穿着短袖一样。
我估摸了一下,大概距离我电话里答应来找她已经过了有接近两小时。此时时间大概是晚上七点左右。
真的不知道她是怎样在这一片阴森的墓地里一直蹲在原地等着我的。
要是我不一直在山底下转圈就好了。
“好啦好啦我过来了,走吧?这两个小时真的辛苦你了。”我朝着她伸出右手。
因为左手全是被雪冻出的红印。(叫你闲的没事扒拉灌木丛,她有可能在那里呆着吗。)
她在小声的抽泣,没有说话。
“我不敢站起来,墓地太黑了。”她小声的说着。
“我捂着你眼睛啦~请你喝咖啡(廉价的速溶)行吧?再不走我也要怕啦~”
这绝对是我第一次这么温柔地对待同龄异性。(因为以往都是装逗比)
她站起身子,刚打算抬起脸,却好像因为腿麻向后倒去。
我赶忙拽住她,却也因为重心不稳被她拽到。
尽管在她身体接触地面的时候尽全力用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可还是有一根树枝划过她的面颊。
嘶~毕竟不能对着树枝发火,还是带她下山吧。
我把她轻轻的拉起来,然后捂住了她的眼睛。
大概是雪水,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啧,我都来了就不要一直哭啊,你这个样子我也很很慌啊。
墓地半径至少有15米。想要带着她走出去估计也要一些时间。
而且她还一直紧紧的拽着我侧身的衣角,让我放慢脚步。
“正前面有碑,往右走。”
“台阶,慢一点哦。”
“别去看右边,有不该看的(指野猫)”
“好的接下来左转。”
“右面有冰不要踩哦。”
……
诸如此类的话吧。多说一旦应该能让她安心一点。
台阶上全是融化后又冻结的薄冰,她也因此滑倒了至少四次。每一次都会把我一起带倒。
摔倒时转瞬即逝的失重感其实不算什么,但我的左手手背已经因为几次三番的护住她的后脑,被台阶摩出了淤血。
不过有积雪冰敷还是蛮好的。(小庆幸)
就在距离山脚还有两层台阶的时候,她说可以不再捂住她的眼睛了,只希望我可以牵着她的手。
呵,我的手是你想牵就牵的?
“牵吧。”(你前一句话跟没说一样。)
然后她就想要绕过我的身体去抓左手。
到底还是只想看看我左手为什么一直藏着掖着吗……
而后我先一步侧身用右手抓住她伸出的手腕,并拉到自己胸前想拉回她失去重心的身体。
“嘭!”
我一不小心把她整个人拉进怀里,下巴装上了她温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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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气氛还是变得尴尬了。只不过不是因为我背她抱她,是因为突如其来意料之外的全身拥抱。
自那以后她就没再说话,一直红着脸抓着我的右手,不时来一次十指相扣又像触电般松开,再重新握紧。
而我也只好无奈的配合着她一次次松手又握手。
大概重复了四五次后她终于老实了,一直抓着我手再也没有松开。
两个人并排走在无人的灯光下,慢慢的被风雪包围。
她大概是太冷了,手在明显的颤抖,还在一直不安的抚摸着我的右手背。
对就是那个被西山台阶磨出一层瘀血后又被雪冰敷的手背。
她大概是没有察觉到,就这样一遍摩挲着我的手背,一遍像是吐泡泡一样哈出一团团热气。
朋友在得知我们两个没有事后边向120和急救队说明了情况,自己背着电脑去另一个朋友家里打CS1.6去了。这也像是他的风格。
那个和他一起CS的哥们好像是他17年的死党了。
“说来你是怎么在西山的啊?”我朝右边偏头看着编辑被雪水沾湿的发梢。
就像曾经自己在公园跳跃起来摘下的那根细柳条一样。
“因为主编家住在西山。当我有时间帮你问那个落魄作家的短篇的时候,主编已经提前下班了。我就从出版社跑到西山找她。”她似乎在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变得自然,可逐渐明显的哭腔还是让她暴露了。
“等我跟她聊完的时候,雪还没下大。我就打算自己下山,没有让主编送我。然后……下到半山的时候,我……一不小心踩了个空,就掉在那个墓地里。周围全是……”
“好了不要再说了。你先稳定一下。”
她抽泣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我告诉你哈……你那个稿子……就……那个落魄作家那个……主编说了哦……它真的……啊————!”
她终于坚持不住大哭起来。
她在漆黑的墓地里等别人等了两小时,心里一定很难受紧张了。
于是我把她的头轻轻的放在自己右肩膀上,大哭声变回了小声呜呜。
“好的,没事啦,以后我不会让你乱跑了。”我小声的在她耳边安慰着。
要是这个编辑又出了什么事情,我真的要内疚一辈子了。
其实被自己的善良害死,也比在愧疚自责中度过一辈子要好吧。
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